因果，归墟观测者 第9章 危险的纠葛

“因果守恒”法则如同一块冰冷的巨石，压在每位见习观察员的心头。

接下来的几天，训练课程愈发紧凑，内容也开始从理论向实践倾斜。

负责教授“因果纠葛”的是一位名叫石靖的教官。

他与陈深的冰冷、墨渊的深邃不同，更像是一块经过千锤百炼的花岗岩，坚毅、刻板，眼神中带着一种曾在无数因果前线搏杀过的锐利。

训练场地是一个被称为“千丝回廊”的地方。

这里不再是无垠的光海，而是一个由无数粗细不一、明暗交替的因果线实体化构成的迷宫。

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细微的、仿佛无数琴弦被同时拨动的嗡鸣声，让人心神不宁。

“今日，认知‘因果纠葛’。”

石靖的声音如同他的外表一样硬朗，在回廊中激起回响，

“所谓纠葛，即是当你主动干预一条因果线时，自身因果与之产生的强制性绑定。”

他走到一条散发着微弱白光、代表“平和”的因果线旁，伸出手指，看似轻柔地触碰了一下。

刹那间，一道清晰的、如同蛛丝般纤细却异常坚韧的灰线，从他的指尖蔓延而出，牢牢地缠绕在了那条白光因果线上。

“看清楚了？”

石靖收回手，但那道灰线并未消失，依旧连接着他与那条白线，

“此即‘纠葛线’。一旦形成，极难斩断。它会将你与干预目标的命运短暂地捆绑在一起。”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面带疑惑的学员们：

“一损俱损，并非虚言。若目标因果线剧烈动荡、受损甚至断裂，这份冲击将通过‘纠葛线’，直接作用于干预者自身。轻则精神受创，重则……因果线同步崩解。”

人群中传来细微的吸气声。

“现在，进行实景模拟。”

石靖一挥手，回廊中的景象变幻，众人仿佛置身于一个车水马龙的虚拟城市十字路口。

“模拟场景：目标人物‘小明’，一名小学生，即将因追逐皮球跑上马路，面临车祸风险。

你们的任务，是进行不同程度的干预，并亲身体验随之而来的‘纠葛’与潜在‘反噬’。”

学员们被要求依次上前尝试。

第一个学员选择了最直接的干预——动用微弱的念动力，在男孩跑上马路前的那一刻，强行将其向后拉了一把。

男孩踉跄倒地，皮球滚入车流被碾碎，男孩吓得哇哇大哭，但避免了车祸。

然而，就在干预成功的瞬间，那名学员惨叫一声，抱着头蹲了下去，脸色煞白，汗如雨下。

石靖面无表情地记录着：“干预方式：强行扭转。纠葛强度：高。反噬类型：精神冲击（模拟车祸濒死感十分之一强度）。”

第二个学员吸取教训，选择更柔和的方式——他试图影响路边一个行人的注意力，让其恰好挡住男孩的去路。

干预成功了，但形成的“纠葛线”却并非一条，而是两条！一条连接着男孩，另一条则连接着那个被利用的行人！虽然每条线的强度都不高，但显然更加复杂。

“干预方式：间接引导。纠葛强度：中（复数目标）。反噬类型：精神分散（需同时承受多线微弱扰动）。”

石靖继续记录。

轮到林默了。

他走到虚拟街口，看着那个活泼的“小明”追着皮球，欢快地奔向死亡陷阱。

他深吸一口气，没有立刻行动。

他回想着地铁里的那次“踉跄”，回想赵伯事件中的“沟通”。

他集中精神，左眼微微发热，看向了场中纷繁的因果线。

他看到了连接小明与皮球的“喜爱”之线，看到了与飞驰汽车连接的“死亡”之线正在迅速变得粗壮、耀眼。

他没有去碰触任何主要因果线，而是将目光投向了路边一小片松动的路面砖。

他调动起一丝微弱的精神力，并非去推动砖块，而是去“加速”它本就存在的、极其微小的松动过程。

就在小明即将踩上马路的瞬间，那块砖块恰好向上翘起了一个微不足道的角度。

小明的脚被绊了一下，身体一个趔趄，向前扑倒，双手撑地。

皮球脱手，继续滚向马路，被一辆车碾过。而小明本人，则因为这一绊，恰好停在了马路边缘，只有些微擦伤和惊吓。

干预成功！而且，看起来是最小程度的物理干预。

然而，就在林默以为纠葛会很微弱时，他左眼猛地传来一阵剧烈的刺痛！一道远比前两位学员更加粗壮、颜色也更加深邃的灰色“纠葛线”，

如同一条发现了猎物的毒蛇，瞬间从他的胸口蔓延而出，牢牢地缠绕在了虚拟的“小明”身上！

不仅如此，他甚至感觉到那条线传来一股强大的拉扯力，仿佛要将他拖入“小明”的因果之中！

一股沉重的、混杂着惊吓、疼痛和失落的情感负担，顺着纠葛线汹涌袭来，让他眼前一黑，几乎站立不稳。

“干预方式：环境微调。纠葛强度：极高！”

石靖的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讶异，他快步走到林默身边，仔细观察着那条异常粗壮的纠葛线，

“原因分析：干预方式虽间接，但干预者自身因果特质（高灵视？）与干预时机（精准触及命运分叉点？）产生未知共鸣，大幅强化了纠葛绑定！”

林默强忍着精神和身体的双重不适，脸色苍白地后退几步，那条粗壮的纠葛线才缓缓淡化、消失，但残留的沉重感依旧萦绕不去。

“看明白了吗？”

石靖转向所有学员，语气沉重，

“纠葛的强度，并非完全取决于干预方式的直接与否。

干预者自身的能力特质、与目标因果的契合度、甚至干预时蕴含的‘意念’，都可能产生影响！

林默的例子是特例，但也是一种警告——永远不要低估‘绑定’的风险！”

训练结束后，林默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那种被强行塞入他人命运碎片的感觉，比单纯的头痛更加难受。

周尧凑过来，看着他苍白的脸，咂舌道：

“我的乖乖，你这‘灵视’也太霸道了吧？随便搞一下，纠葛强度顶我们十个！这以后你还敢出手吗？”

林默苦笑一下，没有回答。他回想起石靖的话——“干预时蕴含的‘意念’”。

他当时，是不是因为太过专注于“拯救”这个虚拟的生命，无形中加剧了自身的卷入程度？

晚上，林默在宿舍区的公共休息室查阅资料，试图理解自己身上这种异常纠葛现象。

周尧端着一杯散发着奇异荧光的能量饮料坐在他旁边。

“别太担心，”周尧压低声音，

“我以前听一些老鸟私下聊过，像你这种特殊天赋的人，初期确实容易‘过敏’，纠葛反应比常人大。

但只要掌控好了，未来能看到的、能做到的，也远比普通人多。”

他左右看看，声音更低了：

“就像墨渊大师，据说他年轻时的‘灵视’天赋也是惊才绝艳，甚至能短暂预读因果流向，所以当年他才……”

周尧突然刹住话头，像是想起了什么禁忌，赶紧喝了一口饮料掩饰。

林默心中一动，追问道：“墨渊大师当年怎么了？”

周尧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可说，不可说！

这事儿在档案馆里算半公开的秘密，但明令禁止讨论。

反正……跟一次失败的‘大干预’有关，据说牵扯极大，后果非常严重。

自那以后，大师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极度保守的样子。”

一次失败的“大干预”？

林默想起了“迟到的忏悔”案例，但感觉墨渊的经历可能远比那更复杂、更沉重。

这或许就是他对“妄动因果”如此深恶痛绝的原因。

带着对“纠葛”的深刻敬畏，以及对墨渊过往的好奇，林默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站在那面巨大的“窗”前，看着无声流淌的因果光海。

无数生灵的命运在其中沉浮，每一条线都可能与其他线产生纠缠。

而观察员，这些行走在网中的人，每一次伸手，都意味着将自己也投入这危险的编织之中。

“掌控……”林默喃喃自语。

他需要学习的，不仅仅是观察和干预的技巧，更是如何与自身这份特殊的能力共存，如何在这危险的纠葛之网中，找到立足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