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雄霸天下 第55章 荒山夜雨煞

马车在夜色中疾行。

车篷低矮，光线昏暗，只能听到车轮碾压路面的单调声响和窗外呼啸的风声。车厢内，四人相对无言，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步惊云靠坐在最里侧，双目微阖，呼吸悠长，仿佛已彻底沉入内息运转之中。他周身的寒意不再像之前那般刺骨逼人，却多了一种更深沉的、内敛的冰冷，如同深海之下的暗流，表面平静，内里却蕴藏着难以估量的力量。那偶尔从他体内逸散出的、一丝极细微的剑气，也不再是纯粹的寂灭死气，而是带上了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自远古苏醒的铮鸣。

聂风坐在他对面，看似闭目调息，心神却不敢有丝毫放松。左臂的伤口仍在隐隐作痛，风神内力流转不息，修复伤势的同时，也让他对外界的气机流动异常敏感。他能感觉到步惊云体内那正在悄然蜕变的力量，那力量让他感到陌生，甚至…有一丝心悸。他也注意到了身旁秦霜那不同寻常的沉默，以及那看似平静的表面下，一丝极力压抑的紧绷。

秦霜低着头，面具遮掩了他大部分表情，只有那双紧握的、指节微微发白的手，泄露着他内心的惊涛骇浪。车夫那个细微的动作，如同鬼魅般在他脑中反复闪现。天下会最核心的御者…为何会为无名驾车？是无名早已在天下会内部布下了棋子？还是…这根本就是另一个更深、更可怕的局？他不敢想，更不能说。此刻任何轻举妄动，都可能招致灭顶之灾。

无名坐在靠近车帘的位置，眼帘低垂，仿佛老僧入定，对车内暗流涌动的气氛视若无睹。他的气息与这辆奔驰的马车、与窗外的夜色仿佛融为一体，深不可测。

马车不知行了多久，窗外的风声渐疾，空气中弥漫起一股土腥气，远处隐约传来沉闷的雷声。

要下雨了。

就在这时，一直闭目调息的步惊云，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幽深的瞳孔中，闪过一丝极凌厉的寒光，如同暗夜中划过的闪电！

几乎同时，无名那低垂的眼帘也倏然抬起！

“停车。”无名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吱呀——

马车应声而止，停在一片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郊野岭。四周是起伏的丘陵和稀疏的林地，在愈发昏暗的天色下，如同蛰伏的巨兽。

“何事？”车夫低沉的声音从帘外传来。

无名没有回答车夫，目光却转向步惊云。

步惊云缓缓坐直身体，那双冰冷的眼睛透过车帘的缝隙，望向外面沉沉的夜色，声音沙哑而肯定：

“有杀气。”

很浓的杀气。

从四面八方而来，如同一张正在无声收拢的网。

聂风和秦霜心中一凛，立刻凝神感知。果然，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极其隐蔽、却异常阴冷的肃杀之气，与这山雨欲来的沉闷气息混合在一起，难以分辨，却真实存在！

对方隐藏得极好，若非步惊云那经过寂灭剑意淬炼、又融合了未知战魄后变得异常敏锐的灵觉，恐怕直到被合围，他们才能察觉！

“多少人？”聂风沉声问道。

步惊云闭上眼睛，片刻后睁开：“很多。训练有素。不是寻常喽啰。”

是无名之前提到的天下会暗探？还是…天池十二煞去而复返？亦或是…其他势力？

无名神色不变，只淡淡对车夫道：“继续走，不必快。”

车夫应了一声，马车再次缓缓启动，但速度慢了许多，仿佛寻常赶路。

车内的气氛却瞬间紧绷到了极点！

聂风双拳微握，风神内力悄然凝聚。秦霜天霜气劲暗运周身。步惊云虽依旧坐着，但他周身那内敛的冰冷气息，已开始变得锐利。

无名却再次闭上了眼睛，仿佛外界一切与他无关。

马车又行了一小段路，进入一处两侧皆是高坡、道路狭窄的坳地。

轰隆！

一声惊雷猛地炸响！惨白的电光瞬间撕裂夜幕，将荒山野岭照得一片凄亮！

就在这雷声炸响的刹那！

咻咻咻咻——！

无数道黑影，如同从地底涌出的鬼魅，伴随着凄厉的破空声，从两侧的高坡之上、前方的道路、甚至后方的来路，暴射而出！

劲弩！毒镖！飞蝗石！各种淬了剧毒的暗器，如同疾风暴雨般，瞬间覆盖了整辆马车及其周围丈许之地！时机拿捏得妙到毫巅，正是雷声掩盖一切声响的瞬间！

狠毒！高效！绝杀！

聂风、秦霜脸色剧变，正要全力运功抵挡！

步惊云眼中寒光爆闪，就要破篷而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那一直闭目仿佛睡着的无名，动了！

他并未起身，甚至眼睛都未睁开，只是右手袍袖看似随意地向前一拂！

一股无形无质、却磅礴浩瀚的气墙，瞬间以马车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开来！

那漫天激射而来的淬毒暗器，撞上这堵无形气墙，竟如同撞上了一堵铜墙铁壁，发出叮叮当当一阵密集脆响，纷纷被震得倒飞而回，速度比来时更快！

噗噗噗！

两侧高坡上立刻传来数声凄厉的惨叫！显然有发射暗器者被自己反射回来的毒器所伤！

但这仅仅是开始！

那些黑影一击不中，毫不停滞，立刻拔出兵刃，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扑杀而下！刀光剑影在闪电映照下，反射出森寒的光芒！人数之多，远超预料，竟有数十之众！而且配合默契，攻势凌厉，绝非乌合之众！

“是天池十二煞的主力！”秦霜低喝一声，天霜拳——霜雪纷飞！拳风带起冰寒白雾，迎向左侧扑来的敌人！

聂风风神腿——暴雨狂风！腿影如电，扫向右侧！同时厉声对车夫喊道：“快冲出去！”

然而那车夫却仿佛吓傻了一般，僵在车辕上一动不动！

正前方，数名黑衣人已悍然杀到，刀剑直劈马车！

就在这时！

步惊云动了！

他并未破篷而出，而是并指如剑，隔空对着前方猛地一划！

一道凝练无比、不再是灰白死寂、而是带着一种暗沉金属光泽的凌厉剑气，无声无息地透篷而出！

嗤——！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

那冲在最前面的三名黑衣人，连同他们手中的兵刃，如同被一柄无形的、无比锋利的巨刃从中劈开，瞬间分为两半！鲜血内脏哗啦一下泼洒一地！那剑气去势不减，在地面上划出一道深达尺许、光滑无比的切痕！

狠辣！精准！高效！

步惊云一击得手，眼神冰冷依旧，身形一晃，已如鬼魅般穿出车篷，立于车顶之上！黑衣在夜风中猎猎作响，他俯瞰着下方蜂拥而来的敌人，那双幽深的瞳孔中，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种纯粹的、冰冷的…杀戮意志。

他双手齐出，十指如剑！

一道道凌厉剑气纵横交错，不再是之前那湮灭一切的寂灭死气，而是变得更加凝聚、更加锋锐、带着一种沙场喋血的惨烈霸道的意味！剑气过处，残肢断臂纷飞，鲜血如同暴雨般泼洒！他竟以一人之力，硬生生挡住了前方和侧翼的大部分攻势！

聂风和秦霜压力一轻，全力应对左右之敌。风神腿灵动迅疾，天霜拳冰封迟缓，两人配合默契，虽伤势未愈，却也暂时稳住了阵脚。

但敌人实在太多！而且其中显然混杂着数名功力极高的头目，招式狠毒刁钻，不断寻找着破绽！

一道诡异的黑影如同泥鳅般滑过聂风的腿风，手中一对淬毒的分水刺直刺步惊云后心要害！

步惊云仿佛背后长眼，头也未回，反手一指弹出！

一道细小却极度凝练的剑气精准地击中分水刺尖！

叮！

那黑衣人只觉一股无可抗拒的巨力传来，虎口崩裂，分水刺脱手飞出！他骇然欲退，步惊云的另一道剑气已如影随形而至，瞬间洞穿了他的咽喉！

又有一名使链子枪的高手，从极其刁钻的角度，一枪刺向步惊云脚踝，试图将他逼下车顶！

步惊云看也不看，脚下微微一跺！

一股冰冷的剑气顺着车顶传导而下，那链子枪竟瞬间被冻结、脆化，随即寸寸断裂！那持枪者骇然失色，步惊云屈指一弹，一道剑气已将其眉心洞穿！

杀戮！高效的杀戮！

步惊云仿佛一台不知疲倦的杀戮机器，他的剑指之下，没有一招多余，没有一丝浪费，每一道剑气都精准地带走一条性命！那融合了新生的战魄与寂灭剑意的力量，正在以惊人的速度被他熟悉、掌握、运用！

他的眼神，也越来越冷，越来越…空洞。仿佛沉浸在了这种纯粹的毁灭之中。

聂风一边对敌，一边留意着步惊云的状态，心中不安愈发强烈。步惊云的力量在增长，战斗本能恐怖得令人发指，但他身上的“人”气，却在飞速消退！

就在这时！

轰隆隆！！

暴雨终于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密集地砸落，瞬间模糊了视线，冲刷着地上的血迹，也让脚下的泥土变得泥泞湿滑！

战况更加混乱！

雨幕中，一道极其瘦小、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贴近了马车底部！手中一柄薄如蝉翼的短刀，毒蛇般向上刺出，目标直指车厢内…依旧闭目安坐的无名！

这一击，阴险毒辣到了极致！抓住了暴雨掩护的最佳时机！

眼看那淬毒的刀尖就要刺穿车底板！

无名那一直微阖的双目，终于睁开。

没有凌厉的精光，只有一种…仿佛看透了世间一切虚妄的平静。

他并未去看那刺来的毒刀，只是轻轻抬起右脚，看似随意地，向下一踏。

咚。

一声极其轻微的闷响。

那紧贴车底的黑影，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猛地一僵！随即口中喷出混杂着内脏碎块的鲜血，软软地瘫倒在泥水之中，再无生息。

无名依旧端坐，仿佛只是踩死了一只蚂蚁。

车外的厮杀，因这暴雨的冲刷和步惊云的高效杀戮，已逐渐接近尾声。地上躺满了残缺不全的尸体，鲜血混着雨水，染红了整片山坳。剩余的天池杀手见势不妙，发一声喊，纷纷向雨幕深处溃逃而去，转眼消失不见。

步惊云立于车顶，雨水冲刷着他身上的血污，露出苍白而冰冷的面容。他缓缓收起剑指，周身那凌厉的杀气渐渐内敛，但那双眼睛，却比这夜雨更加寒冷。

聂风和秦霜喘着气，回到车旁，看着满地狼藉，神色凝重。

“清理干净。”无名淡淡的声音从车内传出。

那一直僵坐不动的车夫，此刻才仿佛如梦初醒，应了一声，敏捷地跳下车，开始默不作声地处理尸体，动作熟练得令人心寒。

步惊云从车顶跃下，看也未看那车夫和满地的尸体，径直走向路边一块凸起的岩石，盘膝坐下，闭目调息，仿佛刚才那场血腥杀戮与他毫无关系。

暴雨依旧滂沱，冲刷着血腥，也冲刷着痕迹。

聂风看着步惊云那孤寂冰冷的背影，又看了看车内深不可测的无名，再瞥了一眼那动作麻利的车夫，心中的迷雾，如同这夜雨一般，越来越浓。

这条路，才刚开始。

前方等待他们的，究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