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雄霸天下 第148章 怒火燃冰心

风，停了。

潮声，也远了。

竹屋里，死一般的静。静得能听见灯花爆开的噼啪声，静得能听见自己血液冲上头顶的轰鸣。

汪小闲带来的消息，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每个人的心上。烫得皮开肉绽，烫得灵魂出窍。

步惊云站着。

像一尊突然从万年玄冰中炸裂而出的魔神。他周身的气息不再是内敛的沉浑，而是变成了一种肉眼几乎可见的、冰冷刺骨的杀气！竹屋里的温度骤然下降，油灯的火苗被压得只剩下豆大一点，昏黄的光线在他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那双灰白的瞳孔里，不再是冰山，而是即将喷发的火山熔岩！愤怒，屈辱，还有一种被侵犯领地的野兽般的暴戾，在他眼中疯狂交织。

他没有看任何人，目光穿透竹壁，望向西北方向，那是中原，是天山，是天下会！是他步惊云挣扎、仇恨、蜕变的地方！那里有他最痛苦的记忆，也有他不可磨灭的烙印。雄霸死了，天下会散了，但那片基业，轮不到东瀛倭寇来染指！

他猛地转头，目光如两柄淬了冰的利剑，直射汪小闲。声音不高，却像两块生铁在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火星和血腥味：

“汪教主。”

他拱了拱手，动作僵硬，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救命之恩，步惊云，永世不忘。”

他顿了一顿，胸腔剧烈起伏一下，仿佛压下翻腾的气血，接下来的话，斩钉截铁，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但中原遭此大劫，天下会沦于敌手，步惊云——绝不能坐视不理！”

“我必须回去！”

最后一个字吐出，带着金属般的回音，在小小的竹屋里震荡。于楚楚站在他身侧，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她下意识地伸手，紧紧握住了步惊云垂在身侧、紧握成拳的手。那手，冰冷，僵硬，仿佛一块冻铁，却在微微颤抖，显示出主人内心何等汹涌的波澜。她没有说话，只是用尽全身力气握着他，用自己掌心的温度，去暖那块冰。

几乎在同一时间，聂风也深吸了一口气。这一口气吸得极深，仿佛要将这海外岛屿所有宁静的空气都吸入肺中，压住那瞬间躁动欲狂的心魔。他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温和笑意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平静之下，是滔天巨浪。他迎向汪小闲的目光，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却依旧泄露出了一丝颤抖：

“风亦如此。”

他看了一眼身旁满脸忧色的第二梦，眼中闪过一丝愧疚，随即被更深的决然覆盖。

“中原有难，苍生受苦，聂风……岂能独善其身？”

他感觉到体内那股凶戾的力量因愤怒和担忧而蠢蠢欲动，像一头被惊醒的困兽，撞击着冰心诀构筑的堤防。他强行运转心法，眉心闪过一丝痛苦的神色，语气却更加坚定：

“纵使魔刀反噬，万劫不复——亦在所不惜！”

“风！”第二梦轻呼一声，玉手瞬间冰凉。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聂风体内魔性的可怕，平日静养尚需她琴音日夜安抚，此番重返那血腥炼狱，面对绝无神那等强敌，情绪稍有波动，便是坠入魔道、永世沉沦的下场！这无异于以身饲虎，九死一生！她想劝阻，可看到聂风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坚定，看到那深藏于温和下的、与她父亲如出一辙的倔强与担当，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她只能上前一步，轻轻握住聂风另一只微微颤抖的手，声音柔得像羽毛，却带着磐石般的坚定：“我陪你。”

于楚楚也立刻道：“云大哥，你去哪里，楚楚就去哪里！”

没有豪言壮语，没有哭哭啼啼。两个女子的选择，简单，直接，却重逾千斤。她们深知前路是何等凶险，风云伤势未愈，聂风心魔未除，此去中原，直面绝无神那等魔神般的敌人，生还的希望渺茫。但她们更知道，有些事，男人必须去做。而她们能做的，就是跟着，陪着，无论是生是死，是人是魔。

劝阻？是徒劳的。男人的江湖，有男人的路。她们选择了，就跟到底。

汪小闲静静地看着眼前四人。步惊云如出鞘的绝世好剑，锋芒毕露，杀意冲天；聂风似风中残烛，看似摇曳欲熄，内里却蕴藏着焚尽一切的决绝；两个女子，则如缠绕着利剑的藤蔓，柔弱，却坚韧不屈。

他早已料到这个结果。潜龙岂能久困浅滩？风云注定要回归那片血雨腥风。他救治他们，给予他们这片暂时的安宁，或许，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刻的抉择。

他缓缓起身，白袍在昏暗的灯光下纤尘不染。他目光扫过四人，最终落在步惊云和聂风脸上，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洞察世事的深邃：

“路，是你们自己选的。”

“绝无神的不灭金身，非人力可破。十大气忍，诡异莫测。此去，非是复仇，实是赴死。”

“你们，可想清楚了？”

步惊云冷哼一声，周身杀气更盛，仿佛在回答：死？又何妨！他步惊云，何曾怕过死？只怕死得不够痛快！只怕仇人逍遥自在！

聂风重重吐出一口浊气，眼中的赤红被强行压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看透生死的清明：“苟且偷生，目睹山河破碎，生不如死。”

汪小闲不再多言。他微微颔首：“既然如此，老夫不便再留。船，已在码头备好。清水干粮，均已齐备。”

步惊云转身，走向里间，开始收拾那柄与他性命交修的绝世好剑。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留恋。

聂风则盘膝坐下，闭目凝神，全力运转冰心诀，做最后的调息。他知道，接下来的路，每一步都是刀尖跳舞，必须将状态调整到最佳。第二梦守在他身边，指尖虚按琴弦，无声的韵律缓缓流淌，助他宁定心神。

于楚楚和第二梦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担忧、坚定，以及一丝义无反顾的决然。她们默默起身，开始收拾简单的行装。

海外仙岛的宁静，被彻底打破。

短暂的避风港，已成为过去。

重返中原的战鼓，已然敲响。

带着未愈的伤，带着未除的魔，带着一腔沸腾的血和冰冷的杀意，他们，要回去了。

去赴一场，几乎必死的局。

怒火，已点燃步惊云冰冷的杀心。

而聂风，则要用那薄如蝉翼的冰心，去镇守即将燃遍中原的滔天烈焰。

风暴，即将登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