阗天城,太真门驻地。
相较于百炼宗那终日叮当作响、热浪灼人的火炼坊,亦或是九国盟总部那庄严肃穆、透着秩序力量的殿宇楼阁,太真门的这片院落显得格外清幽雅致。白墙青瓦,飞檐斗拱,庭院内植着几丛疏竹,引有一弯活水,潺潺流过嶙峋的假山,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宁神静气的檀香气息。此处不像是一个修仙大派在混乱前沿城池的据点,反倒更像是某个隐士高人的修身之所。
静室之内,香炉中青烟袅袅,盘旋上升。
清虚真人端坐于蒲团之上,身着月白道袍,面容慈和,三缕长须打理得一丝不苟,眼神开阖间却深邃如古井,不见其底。他身前,一名心腹弟子正垂首禀报着近日城内关于墨灵斋异宝风波的最新动向。
“……百炼宗司徒桀昨日率人逼宫,被巡逻队赵奎拦下,未能得手。九国盟魏家派了魏铭前去施压,亦被那韩元昊硬顶了回来,未能讨得便宜。”弟子声音平稳,将打探来的消息一一道出,“据闻,那韩元昊态度坚决,以‘机缘巧合,无法复刻’、‘本命交修,离体则损’为由,拒绝了魏铭的‘提议’。”
清虚真人静静听着,指尖轻轻拂过拂尘雪白的麈尾,脸上无喜无悲,仿佛一切尽在预料之中。
“此子确非常人。”良久,清虚真人缓缓开口,声音平和温润,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磁性,“筑基后期修为,竟能在司徒桀与魏家之间周旋至此,毫发无损,仅此一点,便远超同侪。更遑论,其竟能炼制出引动天地异象之物……福缘、心性、技艺,缺一不可。”
他微微抬眼,目光似乎穿透了静室的墙壁,落在了城东那片如今已是暗流汹涌的区域。“如此人物,若能收归门下,悉心栽培,假以时日,必成我太真门一大助力。即便不能……其手中那炼器秘法,乃至那件异宝本身,也绝不容流落在外,尤其是落入百炼宗那等莽夫,或魏家那等权欲熏心之辈手中。”
那弟子抬起头,眼中带着一丝疑惑:“师尊,那我们该如何行事?是否也如魏家一般,派人前去……”
“不可。”清虚真人轻轻摇头,嘴角泛起一丝高深莫测的笑意,“强取豪夺,乃下下之策。百炼宗与魏家先后碰壁,已然证明此路不通,反而会激起此子更强的抵触。更何况,我太真门乃正道翘楚,行事岂能如他们一般不顾吃相?”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智珠在握的光芒:“攻心为上,攻城为下。此子身边,并非铁板一块。只要寻到合适的缝隙,轻轻一撬,或可不战而屈人之兵,令其心甘情愿,将机缘‘献’上。”
“师尊是指……”
清虚真人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袖中取出一枚玉简,递给弟子:“这是关于韩元昊身边那名修炼《浩然正气诀》的弟子,陈巧天的所有资料。你仔细看看。”
弟子接过玉简,神识沉入,片刻后,脸上露出恍然之色:“此人出身黄枫谷,性情耿直,极重道义,修炼的又是至正至纯的《浩然正气诀》……师尊高明!此类修士,往往将‘正道大义’看得极重,有时甚至过于迂腐……正是最好的突破口。”
“非是迂腐,而是坚守。”清虚真人纠正道,语气中带着一丝赞赏,却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利用,“正道之存续,正需要这等心存赤诚之士。然则,过刚易折,执于一道,有时反而看不清迷雾下的真相。你且按我吩咐去做……”
他低声对弟子吩咐了几句,那弟子连连点头,眼中精光闪烁。
“记住,时机、言辞,皆要恰到好处,不着痕迹。”清虚真人最后叮嘱道,“能否为我太真门取得此宝,关键在此一举。”
“弟子明白!定不负师尊所托!”弟子躬身领命,悄然退出了静室。
清虚真人独自坐于静室之中,目光重新落回那袅袅青烟之上,仿佛入定。唯有嘴角那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显示着他内心的盘算并未停歇。
……
数日后,阗天城东区,一条相对僻静的街道。
陈巧天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衫,独自走在返回青竹巷的路上。他眉头微蹙,眉宇间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忧色。
墨灵斋炼制出异宝的消息,如同在滚油中滴入了冷水,瞬间引爆了整个阗天城。这几日,他明显感觉到周遭气氛的变化。明里暗里投注到青竹巷、到墨灵斋的目光,充满了贪婪、审视与不怀好意。百炼宗的逼宫,九国盟高层的施压,虽被韩元昊一一化解,但那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却愈发沉重。
他并不畏惧战斗,身为修士,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但他担忧的是,这件异宝是否会成为摧毁眼下这来之不易的安稳局面的祸根。韩元昊于他有恩,在他重伤落魄、被鬼灵门追捕之时伸出援手,助他疗伤,赠他筑基丹,让他在这乱世有了一处安身立命之所。萧翠儿、吴风等人,亦是并肩作战、可托生死的同伴。这份情谊,他珍视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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