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城市包裹。而在城市的另一端,那间装潢奢华、视野开阔的高档小区的家里里,却弥漫着一种与外界喧嚣格格不入的死寂。
苏晓宁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精致人偶,瘫坐在意大利真皮沙发上,原本保养得宜、容光焕发的脸庞,此刻是骇人的惨白,没有一丝血色。
手机,几分钟前还被她紧紧攥在手心,此刻却已从彻底失力的指尖滑落,无声地跌落在昂贵的羊绒地毯上,屏幕朝下,仿佛也羞于映照主人此刻的狼狈与绝望。
结束了。何亮那如同毒蛇吐信般恶狠狠的声音,带着一种志在必得的狞笑,依旧在她耳边尖锐地回荡,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钉子,狠狠凿进她的鼓膜和心脏:“……苏大主任,别跟我耍花样!三天!就三天!五百万,现金!少一个子儿,或者敢报警,咱们就一起玩完!我完蛋,你也别想好过,你那些见不得光的事,足够你把牢底坐穿!”
“一起玩完……”
最后这四个字,像重锤一样砸碎了苏晓宁最后一丝强撑的镇定。巨大的恐惧,不再只是情绪,而是化作了实体,如同西伯利亚涌来的冰冷潮水,瞬间将她彻底淹没、吞噬。
她感到一种生理上的窒息,胸腔像是被无形的巨石死死压住,每一次试图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吸入的不是空气,而是冰冷的绝望。浑身发冷,指尖冰凉,甚至牙齿都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打颤。
廖辉被捕后这几个月,她每一天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表面上,她依旧是那个风光无限、处事干练的省银行协会办公室副主任,照常出席各种会议,应对各方关系,甚至在某些场合,还要表现出对廖辉事件的“震惊”和“惋惜”。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每一个深夜,她都是如何从噩梦中惊醒,冷汗涔涔。她小心翼翼地抹去一切可能与廖辉有关的痕迹,强作镇定,祈祷着风暴能就此过去。
可何亮的这通电话,像一只无情的大手,彻底撕碎了她用侥幸编织的脆弱外壳。她最害怕的噩梦,那个在无数个不眠之夜反复折磨她的终极恐惧,终于以最不堪、最丑陋的方式—敲诈,变成了血淋淋的现实。
她该怎么办?
大脑一片混乱,各种念头像失控的走马灯般飞速旋转。
五百万?这笔巨款像一座大山横亘在眼前。她靠着多年的“积累”和廖辉的“关照”,名下是有几套大城市的房产、一些理财、还有一些现金,但短时间内要凑齐五百万现金,谈何容易?
大规模变现必然会引起注意,更何况现在是口罩日期,房子变现太难了。向“亲友”借贷?她那些“亲友”,在廖辉倒台后早已避之不及,谁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冒着风险借给她如此巨款?
更何况,就算这次咬牙凑齐了,给了何亮,那个贪婪的无底洞,真的会守口如瓶吗?他尝到了甜头,会不会像跗骨之蛆,一次次地勒索下去,直到把她彻底吸干?
不给?这个念头让她浑身一颤。何亮真的会去举报吗?他手里到底掌握了多少证据?
是确凿的,足以将她定罪的铁证,还是仅仅只是基于对她和廖辉关系的猜测,进行的虚张声势的威胁?
她拼命回忆与何亮有限的几次交集,都是在廖辉的饭局上,这个看起来精明市侩的男人,当时谄媚的笑容背后,到底隐藏着多少窥探?
他是不是偷偷录了音?还是保留了某些转账记录或照片?未知像一片浓雾,加深了她的恐惧。她不敢赌,因为她输不起。
报警?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一丝微弱火花,但瞬间就被她自己掐灭了。报警?简直是天方夜谭!这不等于是自投罗网吗?向警察诉说被人用她与廖辉的**案情敲诈?
那岂不是正好印证了何亮的指控,主动将把柄送到办案人员手中?这无疑是最快的自我毁灭方式。
巨大的孤独感和绝望感,如同冰冷的藤蔓,从脚底缠绕而上,紧紧勒住她的脖颈,让她无法喘息。昔日风光时,身边围绕着的那些阿谀奉承、称兄道弟的人,此刻在她脑海中一一闪过,却无一能让她产生拨打电话的冲动。
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廖辉这棵大树一倒,她这只曾经的“猢狲”不仅失去了荫蔽,更成了某些众人急于撇清关系的对象。
还能相信谁?谁又能救她于这水火之中?没有人。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自己已然是茫茫大海上的一叶孤舟,风暴来临,唯有独自承受。
她挣扎着从沙发上站起来,双腿虚软,几乎要跌倒。她跌跌撞撞地走到客厅一角的嵌入式酒柜前。酒柜里陈列着各种名酒,多是廖辉之前送来或别人“孝敬”的。
她机械地打开柜门,甚至没有去看酒瓶上的标签,随手拿出一瓶烈酒,拔掉瓶塞,直接对着瓶口灌了一大口。
火辣辣的液体如同烧红的刀子,划过她干涩的喉咙,灼烧着她的胃,但这点物理上的刺激,丝毫没能驱散内心那彻骨的寒意。反而因为酒精的作用,心跳更快,思绪也更加混乱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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