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广都南门,火光照亮了半边天。原本灰蒙的夜空被染成橘红色,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木头味、皮肉味与火油味,混合成一股令人作呕的气息。庞德拄着截头大刀,从燃烧的城门缝隙中冲出时,甲胄上还挂着未熄灭的火星,左臂的铁甲已被烧得变形,露出里面红肿的皮肉,每走一步,都牵扯着伤口,疼得他额头冒出冷汗。
身后的缝隙里,陆续冲出残存的陇山营士兵。他们大多衣衫褴褛,有的手臂缠着烧破的布条,渗出暗红的血;有的头发被火烧得卷曲,脸上满是烟灰与泪痕;还有的搀扶着受伤的同伴,步履蹒跚,眼神里满是劫后余生的恍惚。阎行早已率领城外的士兵在门口接应,见庞德冲出,立刻让人递上清水与伤药,自己则快步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庞德:“令明,你没事吧?快坐下歇息!”
庞德没有接清水,也没有坐下。他推开阎行的手,目光扫过陆续聚集的士兵,喉咙里像堵了一块滚烫的石头。一名亲兵捧着名册快步跑来,声音带着哭腔:“将军…… 清点完了…… 三千陇山营精锐,最后只出来八百人……其中两百多弟兄重伤,恐怕…… 恐怕撑不过今夜……”
“八百人……重伤两百……” 庞德低声重复着这个数字,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他想起出发前,陇山营的士兵们还在营地里擦拭钢盾,笑着说要拿下广都后喝庆功酒;想起入城时,他们列着整齐的队伍,钢盾碰撞的声音还在街道上回荡;可现在,只剩下这八百个伤痕累累的身影,还有两千多名弟兄,永远留在了那片火海里。
庞德猛地单膝跪地,截头大刀 “哐当” 一声插在地上,刀柄因用力而微微颤抖。他低着头,长发垂落,遮住了满是泪痕的脸,声音里满是绝望与自责:“陇山营的兄弟…… 是我对不起你们!是我庞德轻敌冒进,明知黄权有诈,却还是带着你们入城;是我没想到他竟如此狠毒,会用焚城的计策…… 我让你们失去了两千多位兄弟,让陇山营损兵折将,我还有何颜面做你们的统领!”
说着,他右手握住腰间的佩剑,猛地拔出剑鞘,寒光瞬间映亮了他的脸。“今日,我便以死谢罪,告慰两千多位弟兄的在天之灵!”
“令明不可!” 阎行眼疾手快,一把按住庞德的手腕,力气大得让庞德无法再动分毫。他看着庞德通红的眼睛,语气带着几分急切,几分沉重,“胜败乃兵家常事!你以为自杀就能弥补过错吗?你若死了,剩下的陇山营弟兄怎么办?他们失去了统领,还怎么为死去的兄弟报仇?黄权还在逃,成都还未拿下,你难道要让那些弟兄白白牺牲吗?”
甘宁也快步上前,他的左臂被烧伤,缠着厚厚的布条,却依旧死死按住庞德的另一只手:“庞将军!阎将军说得对!黄权那老小子用如此阴毒的计策,我们更要活下去,亲手抓住他,让他为死去的弟兄偿命!你若自裁,才是真的落入了他的算计 —— 他就是想让我们军心大乱,你不能如他所愿!”
周围的陇山营士兵们见状,纷纷放下手中的伤药与清水,单膝跪地,齐声呐喊:“请将军勿要自裁!我等愿随将军报仇!请将军带我们杀向成都,为弟兄们雪恨!”
他们的声音沙哑却坚定,有的士兵还在咳嗽,有的手臂还在流血,却都挺直了脊梁,眼神里满是对庞德的信任。一名年轻的士兵,脸上还带着未愈合的烧伤,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响亮:“将军!我三哥死在了火海里,我想为他报仇!求您别死,带我们杀回去!”
庞德看着眼前的士兵们,听着他们的呐喊,手中的佩剑 “哐当” 一声掉在地上。他猛地站起身,抬手抹去脸上的泪水,眼神里的绝望渐渐被决绝取代。他深吸一口气,对着士兵们躬身行礼,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弟兄们!是我庞德糊涂,险些做了傻事!从今往后,陇山营的命!就是我庞德的命!我会带你们报仇,会为死去的弟兄讨回公道!此次广都之失,我会亲自向大公子请罪,就算他要撤我的职,换我的将,我也毫无怨言!但在那之前,我定要让黄权付出代价!”
“将军!” 士兵们齐声应和,声音震得周围的火星微微晃动。
阎行看着庞德重新振作,松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令明,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广都虽被烧毁,却仍是通往成都的要道,我们需尽快入城灭火,清理废墟,还要把死去弟兄的尸骨找出来,好好安葬 —— 他们不能连个像样的坟墓都没有。”
庞德点了点头,弯腰捡起地上的截头大刀,对着士兵们下令:“陇山营的弟兄,随我入城灭火,寻找弟兄们的尸骨;神射营的弟兄,负责警戒,防止黄权留下的伏兵偷袭;另外,派一队人去追击黄权的残部,务必查清他们的去向,为后续进军成都做准备!”
“诺!” 士兵们齐声应道,纷纷起身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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