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部清洗的余波尚未完全平息,“童军营”的气氛多了几分肃杀,却也更加凝练。小顺子兄妹被秘密送走,如同一颗石子投入深潭,表面很快恢复了往日的“嬉闹”训练,但每个孩子心中都绷紧了一根弦,对朱一明的敬畏和忠诚更深了一层。顾清风训练起来更加毫无顾忌,苏绣绣管理物资也更加严格,小桂子则把眼睛擦得更亮,时刻留意着宫内的风吹草动。
然而,外部的压力却不会因为内部的整顿而稍减。陈邦傅在粮价风波和何家庄事件中吃了暗亏,虽然暂时查不到朱一明头上,但他本能地感到这个小朝廷似乎有脱离掌控的苗头,尤其是那个看似懦弱的小皇帝,总让他觉得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出所以然来。他决定再下一剂猛药,进一步巩固自己的权势,将朱一明彻底变成掌中玩偶。
这一日,并非大朝会,陈邦傅却带着几名心腹将领和文官,径直闯入行宫书房,声称有“要事”禀奏。彼时朱一明正在瞿师傅的辅导下“学习”《论语》,见到陈邦傅一行人闯入,他立刻放下书本,小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慌和一丝讨好般的笑容,从椅子上滑下来,怯生生地道:“陈……陈将军来了……快,快看座。”
陈邦傅大马金刀地坐下,甚至没等朱一明赐座,目光扫过一旁脸色铁青的瞿师傅,皮笑肉不笑地说道:“陛下近日学业辛苦,臣等本不该打扰。然则,国事维艰,有些事,不得不尽早定夺,以安社稷,也安陛下之心啊。”
朱一明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一派天真:“陈将军为国操劳,朕心甚慰。不知是何要事?”
陈邦傅清了清嗓子,声音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陛下年幼,身处深宫,虽有瞿师傅等忠臣辅佐,然终究缺乏至亲之人照料,臣等每每思之,倍感心痛。常言道,成家立业。陛下虽年幼,然为一国之君,早日确立中宫,既可使宫闱有序,更可稳固国本,安定人心!”
立后?!朱一明心中剧震,这老贼,竟想用婚姻来捆绑和控制自己!瞿师傅更是气得胡子直抖,出列厉声道:“陈将军!陛下冲龄践祚,当以学业、以恢复山河为重!立后之事,关乎宗庙,岂可儿戏?况且陛下年方八岁,此时谈婚论嫁,于礼不合,于史无征!此事断不可行!”
陈邦傅早就料到瞿师傅会反对,冷哼一声:“瞿师傅此言差矣!正因国势艰难,才更需稳定内廷!陛下虽幼,然中宫之位空悬,终非长久之计。臣有一女,年方十岁,虽不敢说贤良淑德,却也略通诗书,性情温婉。臣斗胆,愿将小女送入宫中,侍奉陛下,以尽臣子之心,也为陛下分忧解劳!”
图穷匕见!他要将自己的女儿立为皇后!一旦成功,陈邦傅就是名副其实的国丈,权势将更加稳固,甚至可以名正言顺地干预内宫,将朱一明彻底监控起来。届时,朱一明别说暗中发展势力,恐怕连一日三餐吃了什么,都会被陈邦傅了如指掌。
书房内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陈邦傅身后的党羽纷纷附和:
“陈将军忠心可嘉,此乃稳固社稷之良策!”
“将军之女,必能母仪天下!”
“还请陛下体恤陈将军一片苦心!”
瞿师傅孤立无援,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陈邦傅:“你……你这是要行霍光、王莽之事吗?!”
陈邦傅脸色一沉,眼中闪过一丝凶光:“瞿师傅!慎言!本将军一片公心,天地可鉴!你如此污蔑,莫非是想离间君臣?!”
眼看冲突就要升级,朱一明知道,此刻绝不能硬顶。他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愤怒、屈辱和杀意死死压在心底,脸上瞬间切换成一种受宠若惊、又带着孩童羞涩和不知所措的表情。
他绕过书案,小跑到陈邦傅面前,仰起小脸,眼睛亮晶晶的,声音带着雀跃和不敢置信:“陈……陈将军……您……您真的愿意把姐姐嫁给朕吗?”
这反应完全出乎陈邦傅的意料。他预想了小皇帝的恐惧、抗拒甚至再次大哭,却没想到是这般“欣喜”。他愣了一下,随即得意地捋了捋短须,笑道:“陛下这是哪里话,臣女若能侍奉陛下,是她的福分,也是臣全家的荣耀!”
朱一明脸上泛起“兴奋”的红晕,搓着小手,有些语无伦次:“太好了!朕……朕在宫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整天对着书本……要是有了姐姐陪着……那……”他仿佛突然想起什么,转头看向气得快要晕厥的瞿师傅,用带着点撒娇和恳求的语气道:“瞿师傅,陈将军对朕这么好,您就答应了吧?朕保证,立了皇后,一定更加用功读书!”
瞿师傅看着小皇帝那“天真无邪”、“不谙世事”的模样,心中痛如刀绞,却见朱一明背对着陈邦傅,朝他飞快地眨了一下眼睛。瞿师傅何等老辣,瞬间明白了这是小皇帝的权宜之计,是在演戏!他强压下悲愤,长叹一声,颓然道:“既然陛下……心意已决,老臣……无话可说。” 他闭上眼,老泪纵横,这泪水,七分是真,三分是配合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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