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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米阅读 > 玄幻 > 大巫凶猛:她以骨为卜,以血为祭 > 第169章 她名字一落地,地府改了姓

随着“命笔”的碎裂,她体内最后的支撑与连接,也断了。

祝九鸦的身躯如干涸了千年的陶俑般,寸寸龟裂,自指尖开始,化作一片片灰白的尘埃,随风飘散。

血肉消融,骨骼成灰,没有一丝一毫的痛苦,只有一种近乎解脱的轻盈——仿佛卸下了万古重负,连灵魂都变得透明。

高台之上,她曾经坐着的地方,只剩下一颗拳头大小、如心脏般缓缓搏动着的幽蓝光核。

那是她一身修为、所有记忆与最后生命力的凝聚,表面流转着细密如脉络般的铭文,每一次跳动都漾出一圈微不可察的波纹,像是大地深处传来的心音。

她“看”着亿万骨刺光屑划破夜空,如一场盛大的葬礼流星雨,落向九州的每一寸山河——那不是坠落,而是播种。

每一粒光尘触地时,都发出极轻微的“簌”声,如同春芽破土,在黑暗中点亮一道微光。

她“听”到地脉深处,传来无数细微而清晰的铭文回响,那是江河湖海、深山古木在回应她的献祭,在学着铭记那些凡俗的名字。

那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震颤在大地的骨髓里,像远古钟磬余韵,又似母亲哼唱的摇篮曲,温柔而坚定。

她的意识从未如此清明。

这一刻,她不再是祝九鸦,而是这片土地新生的法则本身,是风中的低语、石上的刻痕、人心中不肯熄灭的那一声呼唤。

一丝笑意自光核中逸散开来,带着熟悉的慵懒与释然,如同夏日午后掠过树梢的一缕微风。

然而,就在此时,数道撕裂苍穹的璀璨金光骤然降临!

那是奉了天命的“天诏骑士”,他们胯下的雷火战马发出湮灭一切的嘶鸣,蹄下踏出焦黑裂痕,空气中弥漫着金属烧熔的刺鼻气味;手中的雷矛裹挟着天道之威,撕裂长夜,枪尖凝聚着足以湮灭神魂的金色雷霆,没有半分迟滞,径直洞穿了那颗悬浮的光核!

“噗——”

一声轻响,如同气泡破裂,又似烛火被吹熄。

光核被贯穿的瞬间,并未爆炸,而是骤然黯淡下去,仿佛被抽走了最后一丝呼吸。

天诏骑士的脸上刚刚露出一丝任务完成的冷漠,异变再生!

“嗡——!”

九州龙脉,在这一刻齐齐发出震天撼地的咆哮!

自东海之滨至西域雪山,从南疆密林到北境冰原,万千道早已刻入地底深处的幽蓝铭文冲天而起,汇聚成一道横贯天地的宏伟光带!

那光带升腾时,带起一阵阵沙石翻涌的轰鸣与地面细微的震颤,触感如脚下踩着活物的脊背;光芒所及之处,草木自发低伏,仿佛在行大礼。

那是祝九鸦以骨血所刻下的新律,它已与这片土地的本源彻底同频,成为了世界法则的一部分,再也无法被任何神权抹除!

天诏骑士惊骇地发现,他们枪尖的雷霆神力,竟被那光带瞬间吸收、同化,如同泥牛入海,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激起。

他们的神罚,对这片已然改变规则的人间,无效了!

而祝九鸦那即将彻底消散的意识,并未如他们所愿般归于虚无。

它化作一缕比风更轻柔的意念,没有飞向天空,也没有坠入九幽,而是沿着地脉的指引,悄然无声地潜入了京城地底那口早已干涸的忆冢泉。

泉底冰冷潮湿,残留着千年记忆蒸发后的淡淡咸涩气息,只剩一圈淡淡的、几不可见的涟漪,那是属于韩九的,最后一丝残存的痕迹。

祝九鸦的意念化作一缕幽风,轻柔地拂过那圈涟漪,仿佛在安抚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那触感如同指尖滑过初春湖面,带着微微的暖意与不舍。

“妹妹,我骗了你。我说要带你回家,却让你在这里等了这么久。”

“这次……换我护着你了。”

西市桥头,石板冰冷刺骨,渗入衣袍的寒意如同蛇蜿蜒而上。

容玄跪倒在地,双目涌出的不再是血,而是两行空洞的漆黑,仿佛眼眶已被夜色填满;双耳嗡鸣停止,世界陷入一片死寂,连心跳都成了遥远传说。

他的五感,在承载了太多神罚与怨念后,彻底崩碎。

他看不见,听不见,闻不到,尝不出,甚至连皮肤的触感都变得麻木迟钝,唯有指尖还残留着焦木粗糙的纹理。

可就在这一片无尽的黑暗与死寂中,一种全新的感知,正从他心底破土而出。

他的耳朵聋了,可那些名字却像种子,直接落在了他的心里,生根发芽。

他“听”到了。

不是用耳朵,而是用心。

他“听”到城东,一盏豆大的油灯被点亮,火苗“噼啪”轻跳,一个牙牙学语的孩童在母亲的教导下,用沾着灶灰的手指,在地上划出了自己的名字——那笔画稚嫩,却带着滚烫的生命温度。

他“听”到城南,一个刚刚咽气的游子亡魂,没有茫然四顾,而是循着冥冥中的感应,径直朝着家的方向飘去,脚步坚定而安详,鞋底拂过落叶的窸窣声清晰可辨。

他“听”到,这京城内外,乃至更遥远的地方,无数个名字正在诞生,无数道亡魂正在归乡,汇成一股无声却浩荡的洪流。

她成功了。

容玄颤抖着,摸索着抓起身边一截在方才的战斗中被烧焦的木桩,炭化的表皮在他掌心剥落,留下黑色粉末;他朝着身前一块相对平整的石碑,用尽全身力气,艰难地划下笔画。

他要为她记名,他是这人间最后的记名者。

“祝……”

仅仅一个字,焦木便从他无力的指间滑落。

可就在下一瞬,那块平凡无奇的石碑,竟自行亮起了温润的光芒!

一行行并非人力所能刻下的字迹,如流水般在碑面上浮现、续写,每一道笔画成型时都伴有细微的“沙沙”声,如同春蚕食叶。

“祝九鸦,生于乱世,死于今夜,名载九州,魂归地脉。”

字迹刚落,更多的名字如潮水般涌现出来,密密麻麻,瞬间铺满了整座石碑,光华流转,如星河倾泻。

“其所救者:北巷张氏七人、绣楼画皮案亡女三十六、童谣案枉死之童一十有三……”

他“看”着那片璀璨的名字,知道她没有走。

她活在了每一个被拯救的魂魄里,活在了每一个敢于大声说出自己是谁的人心里。

地府最深处,森罗殿前,黄泉岸边。

那本悬于半空,千年不变,由神权法则写就的“生死簿”,突然无风自动,书页“哗啦啦”地疯狂翻动起来,纸页边缘泛起幽蓝微光,如同被无形之手急速翻阅。

守在一旁的牛头马面惊恐地瞪大了铜铃般的眼睛,铁链叮当乱响,映出他们扭曲的倒影。

它们看到,书页上,那些曾经被神力抹除、化为一片空白的地方,竟重新浮现出一个个名字!

那笔迹非神非鬼,歪歪扭扭,带着人间最质朴的烟火气,仿佛是孩童用树枝在泥地上写下的,每一笔都透着倔强与真实。

更让它们魂飞魄散的一幕发生了。

一个刚刚被鬼差引渡而来的亡魂,没有像往常一样浑浑噩噩地等待判官唱名、登记,而是径直走到判官的案前,挺起胸膛,用尽平生力气,大声报出了自己的名姓:

“我叫李大郎!家住青州府石头村,是家里的老大!”

声音清亮,穿透阴寒雾气,震得案上朱砂碗微微晃动。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

“我叫赵招弟!”

“我叫王富贵!”

亡魂们不再是被动等待审判的囚徒,他们成了主动申报户籍的归乡者!

手握朱笔的判官,只觉得那支笔重若千钧,笔杆不住地颤抖,墨汁滴落在纸上,晕开成一朵朵暗红花。

他抬头看了一眼那本已然面目全非的生死簿,最终,在一片死寂中,落下了朱笔,在那“李大郎”的名字后面,写下了一个颤抖的字:

“准。”

地府的规则,从这一夜起,已被人间改写。

西市桥头,那个小小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站在那里。

陈小娥手中提着那盏写着自己名字的纸灯笼,灯光温暖柔和,映得她不再是半透明的虚影,光影在她脸上投下微微的红晕;灯笼纸轻轻颤动,发出细微的“簌簌”声。

她的小脚结结实实地踩在地上,能感受到石板的坚硬与清晨将至的微凉;冰冷的脸颊上,竟有了一丝活人才有的血色,如同初雪融化后枝头绽放的第一朵梅。

她仰头望向天空,那张覆盖了整个天幕、压抑了人间千年的神权金网,此刻已然破碎处处,裂缝如蛛网般蔓延,真正的星光从裂缝中洒落,清冷而明亮,落在她睫毛上,像碎银闪烁。

“妈妈,”她对着那片星光,用清脆的声音轻声说,“我回家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城中十七口镇压着“无名者”的古井,井水齐齐倒灌,发出沉闷的轰鸣!

井壁上,那些被绝望的父母们偷偷用指甲、用石块刻下的孩童名字,竟逐一泛起光华,从石壁上脱落,化作一个个光点,如萤火虫般升空,带着微弱却执着的嗡鸣,最终融入了那条守护着“人名”的全新地脉之中。

这是最后一批“未登记者”的归途。

他们不再是孤魂野鬼,而是被这个世界重新承认的存在。

夜深。

容玄独坐在靖夜司的废墟之上,手中紧紧攥着那块焦木,棱角硌进掌心,带来一丝钝痛的真实。

远处,那块自行显灵的石碑已被百姓自发地围了起来,命名为“万民碑”。

碑前,人们点燃了一盏又一盏的油灯,灯火汇聚,连成一片温暖的星海,火光跃动,映照出一张张含泪带笑的脸庞,空气中浮动着蜡油与泪水混合的气息。

忽然,一阵微风拂过他的脸颊,带着泥土湿润与远方山林的清香。

千万个声音在风中低语,有男有女,有老有幼,他们来自九州四方,隔着山川河流,却在这一刻,齐声念着同一个名字:

“祝九鸦。”

风越来越大,吹动他染血的破碎衣袍,猎猎作响,最后,那风仿佛凝聚成形,从背后轻轻地抱了他一下,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熟悉的慵懒气息,就像多年前她在廊下打盹时蹭过他肩头的那一瞬。

容玄紧闭着双眼,一行清泪无声滑落,砸在焦木上,发出极轻的“滋”声。

“我听见了……”他喃喃道,“她们都回来了。”

黑夜的尽头,第一缕晨光终于洒落。

金色的阳光照亮了那座“万民碑”,碑文第一行,并非任何人的名字,而是三个触目惊心的血色大字:

从此,这人间不再问“我叫谁?”

而是告诉世界:**“我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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