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庙献俘的硝烟与庄严肃穆,如同祭坛上袅袅散去的青烟,渐渐融入了金陵城的历史记忆。然而,那场盛大仪式所凝聚的力量与昭示的意义,却如同投入静湖的巨石,其引发的涟漪正以前所未有的力度,震荡着整个帝国的权力结构与人心向背。一场军事上的彻底胜利,必须辅以政治上的精准酬庸与格局重塑,方能将胜利的果实牢牢固化,转化为帝国前行最坚实的基石。于是,在献俘礼成、告慰祖灵之后,另一场关乎未来朝局走向的大戏——论功行赏,便紧锣密鼓地提上了日程。
紫禁城,奉天殿。今日的朝会,气氛与往日截然不同。少了几分日常政务的琐碎与争执,多了几分庆典般的庄重与期待。文武百官按品级肃立,目光却不约而同地投向丹陛之上那空悬的龙椅,以及御阶下左侧那片因主角尚未到场而略显空旷的区域——那里,是即将接受封赏的平燕功臣们的位置。
辰时正刻,景阳钟响,净鞭三声。宦官尖细的“升殿”唱喏声中,建文帝朱允炆身着常服(非祭祀用的衮服),步履沉稳地升登御座。他的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眼神却明亮而锐利,扫视着殿下的群臣,最终落在那片即将被填满的空地区域。
“宣,平燕有功将士及官员入殿觐见!”司礼太监高亢的声音在殿中回荡。
殿门大开,阳光涌入,映照在一群风尘仆仆却难掩英武之气的身影上。以徐辉祖为首,平安、盛庸、铁铉、宋忠等主要功臣,身着朝服或特赐的蟒袍、飞鱼服,神情肃穆,鱼贯而入。他们之中,有久经沙场的老将,有锐意进取的新锐,有临危受命的文臣,有掌控阴影的谍报首脑。他们的步伐坚定,目光沉着,身上仿佛还带着北地的风霜与战火的烙印,他们的到来,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成为了整个奉天殿的焦点。
“臣等,叩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以徐辉祖为首,众人齐刷刷跪倒在地,声音洪亮,带着金石之音。
“众卿平身。”朱允炆的声音温和而有力,带着显而易见的嘉许,“北地一战,赖诸位卿家忠勇奋发,浴血沙场,方能克竟全功,荡平叛逆,稳固社稷。此乃不世之功,朕与天下臣民,皆感念于心。”
简单的开场,定下了今日朝会的基调——酬功。
没有过多的寒暄,朱允炆目光转向侍立一旁的秉笔太监王钺。王钺会意,上前一步,展开手中早已备好的、以明黄绶锦书就的圣旨,深吸一口气,用他那特有的、能穿透殿宇的尖亮嗓音,开始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
“朕惟赏功罚罪,乃人君驭世之要道;崇德报功,实国家激扬之大典。兹者,逆藩授首,北疆底定,皆赖将士用命,文武协心。功绩既着,酬庸宜渥。咨尔群臣,其敬听朕命!”
开场套话之后,便是实质性的封赏。首先,自然是首功之臣。
“魏国公、平燕大将军徐辉祖,智勇深沉,帅才无双。受任于危难之际,总戎于北疆之陲。运筹帷幄,定‘堡垒推进’之良策;持重老成,困逆酋于孤城绝境。调度有方,将士归心,终使元凶束手,大乱克平。厥功至伟,朕心嘉悦。特晋封徐辉祖为‘奉天翊运推诚宣力武臣’,特进光禄大夫,右柱国,加太子太师,仍掌中军都督府事,赐丹书铁券,世袭罔替,赏黄金千两,白银万两,庄田万亩,以示殊荣!”
这份封赏,可谓极尽荣耀。“奉天翊运”等号是超品的功臣封号,地位尊崇;右柱国、太子太师是极高的加官;实权依旧掌握中军都督府;丹书铁券更是免死金牌,世袭罔替保证了家族长久的富贵。徐辉祖面色沉静,并无狂喜,只是深深叩首:“臣,徐辉祖,谢陛下隆恩!必当竭尽驽钝,以报陛下!”他深知,位极人臣,更需如履薄冰。
紧接着,便是冲锋陷阵的猛将。
“都督佥事、平燕前将军平安,忠勇性成,锐气无匹。风陵渡首战扬威,挫敌锋芒;潞水畔奇袭断粮,功在全局。攻城拔寨,身先士卒,擒王破敌,厥功甚着。特擢升平安为后军都督府左都督,封奉国将军,赐爵‘靖安伯’,世袭三代,赏黄金五百两,白银五千两,庄田五千亩!”
平安由原来的杂号将军(平燕前将军是战时职务)一跃成为正一品的都督府左都督,并获封伯爵,虽然爵位世袭代数有限,但已是武将的极高荣誉,尤其符合其勇猛善战的形象。平安虎目含光,声音洪亮:“末将平安,谢陛下天恩!愿为陛下扫平一切不臣!”他的激动与豪情,溢于言表。
“都督佥事、平燕左将军盛庸,沉稳善守,调度得宜。练兵有方,新军成制;临阵对决,壁垒森严。辅佐主帅,功不可没。特擢升盛庸为前军都督府左都督,封镇国将军,赐爵‘定远伯’,世袭三代,赏黄金五百两,白银五千两,庄田五千亩!”
盛庸的封赏与平安相仿,体现了其在练兵和防守方面的卓越贡献,同样进入帝国最高军事指挥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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