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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委大院,副书记办公室。
那通充满杀意的电话挂断后,林远山并没有像寻常人一样暴怒,或是摔碎什么东西来宣泄情绪。他只是静静地靠在宽大的椅背上,十指交叉,置于腹前,目光平视着前方墙壁上的一幅字。
字是名家手笔,铁画银钩,写的是“静水流深”。
然而此刻,林远山的眼神里,却没有半分“静”意,只有一片冰封的湖面,湖面下是足以吞噬一切的暗流。
办公室里安静得可怕,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那盆摆在窗边的君子兰,叶片肥厚油亮,绿得近乎发黑,像一个沉默的卫兵。阳光透过厚重的玻璃,落在名贵的红木地板上,却带不来一丝暖意。
李明杰倒了。
这三个字,像一把无形的重锤,反复敲击着林远山的神经。
损失一个钱袋子,他并不心疼。这种角色,只要他还在这个位置上,随时可以再培养出三五个。让他无法容忍的,是这件事发生的方式和地点。
在他的地盘,江州,他亲自点将的巡视组组长赵德明眼皮子底下,他悉心栽培了多年的棋子,被人用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直接连根拔起。
对方甚至没有通过巡视组,没有通过省纪委的正常程序,而是将那本该死的账本,直接送到了陈延川的案头。
这是在示威。
是陈延川,在用最直接、最羞辱的方式告诉他,他林远山对江州的掌控,已经出现了裂痕。
他想起了赵德明在电话里那副惊恐失措、语无伦次的丑态,连自己的屁股都擦不干净,还指望他能办成什么事。废物!
更让他心烦意乱的,是那个隐藏在幕后的神秘人。
就像一个在暗夜里行走的幽灵,无声无息地收集到了李明杰所有的罪证,又精准地找到了最致命的递送渠道,一击功成,然后悄然隐去,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这种感觉,让习惯了掌控一切的林远山,感到一种久违的、被冒犯的恼怒。他不喜欢这种超出掌控的变数,这会让他想起一些不愉快的往事。
他缓缓拿起桌上的一支紫砂养壶笔,蘸了蘸茶盘里剩下的茶水,开始在那块紫砂镇纸上无意识地画着。笔尖划过,留下一道道深色的水痕,很快又被蒸发殆尽,正如他此刻的心绪,杀意翻腾,却又必须被强行压下,不露痕迹。
直接去找陈延川的麻烦?那是莽夫所为。
在没有摸清对方底牌之前,任何轻举妄动都可能落入更深的陷阱。
那么,该如何破局?
林远山的目光,终于从那幅“静水流深”的字上移开,落在了办公桌上的那份江州市委常委名单上。他的手指,轻轻点在了市纪委书记周立国的名字上。
既然找不到那个放火的幽灵,那就先把火场给围起来。
李明杰倒台,谁的责任最大?
表面上看,是李明杰自己不干净。但从政治逻辑上讲,是你市纪委的监督工作形同虚设!一个市委常委,在你们眼皮子底下,腐化堕落到了如此令人发指的地步,你们市纪委是干什么吃的?是瞎了,还是聋了?
这顶帽子,扣得合情合理,理直气壮。
他要让整个江州市官场都看清楚,动了他林远山的人,即便你占着“理”,也休想安然无恙。他要用巨大的压力,去挤压江州市纪委的生存空间,让他们自乱阵脚。
那个藏在暗处的幽灵,只要他还在江州市纪委的体系内,就必然会在这场高压风暴中,露出马脚。
想到这里,林远山嘴边浮现一丝冷酷的笑意。他拿起桌上那部红色的加密电话,拨通了省委办公厅一位副主任的号码,此人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
“是我,远山。”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恭敬的声音:“林书记,您好。”
“省委最近要发一份关于加强干部监督管理、落实主体责任的内部通报。”林远山的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在通报里,可以点一点江州市的名字。”
电话那头的人精何等聪明,立刻就明白了领导的意图,试探着问道:“您的意思是……以李明杰的案子作为反面典型,批评江州市委、市纪委监督不力,失职失察?”
“批评?”林远山轻笑了一声,那笑声让电话那头的人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
“用词不要这么温和嘛。”林远山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要尖锐一点,要深刻一点。比如说,江州市的某些同志,是不是存在本位主义思想?是不是对省委的重大决策部署,理解不深,执行不力?”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
“甚至可以提出一个疑问,李明杰案的突然爆发,背后是不是有更深层次的原因?是不是有个别干部,心术不正,企图通过一些非正常手段,制造混乱,破坏团结,干扰省委对江州市的整体布局?”
电话那头沉默了足足五秒钟,才传来倒吸冷气的声音。
狠!太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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