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里的油灯燃到第三盏时,蓝衫姑娘的账册终于整理完毕。她把薄薄的纸页折成麦秆粗细,塞进一根中空的芦苇里,又用蜡封了口。阿古拉看着她指尖的动作,忽然发现她右手的小指缺了一小块指甲,结着浅浅的疤——想必是抄录账册时被笔尖划破的。
“这芦苇管得交给可靠的人。”蓝衫姑娘把芦苇递给阿古拉,掌心的温度透过管壁传过来,“巡抚的人三天后会在三岔口的老槐树下接应,接头暗号是‘麦熟了’对‘该收了’。”她顿了顿,又从怀里掏出个布包,“这里面是二十两银子,是我攒下的俸禄,你拿着,万一出事,能当盘缠。”
阿古拉没接银子,反而把自己的银镯子褪下来,塞进蓝衫姑娘手里:“这是我娘给的陪嫁,比银子顶用,你戴着。”那镯子是粗银打的,内侧刻着个“安”字,是镇上银匠的手艺,算不上贵重,却是阿古拉最珍视的东西。
蓝衫姑娘握着镯子,指腹摩挲着那个“安”字,眼眶忽然红了:“我叫苏婉,以后你们就叫我婉姐姐吧。”这是她第一次说出自己的名字,像卸下了千斤重担。
“婉姐姐。”阿古拉轻轻叫了一声,心里忽然敞亮起来——知道了名字,就不再是模糊的“蓝衫姑娘”,而是活生生的人,是需要她们守护的婉姐姐。
天亮后,阿古拉提着篮子去镇上赶集,篮子底层藏着那根芦苇管。其其格非要跟着,说要去给婉姐姐买新出的桂花糕。两人刚走到镇口,就看见几个穿黑衣的人在盘查行人,腰间挂着绣衣卫的腰牌,眼神像鹰隼一样锐利。
“别怕,跟着我走。”阿古拉低声对其其格说,拉着她往卖菜的摊子走。卖菜的王婶是其其格阿妈的远亲,见她们过来,立刻笑着招呼:“古拉妹子,其其格,今天要些什么?新摘的豆角嫩得很!”
“要两斤豆角,再要个冬瓜。”阿古拉一边挑菜一边说,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的人听见,“我阿爸说,今天要请帮着割麦的乡亲们吃饭,得多买点。”她偷偷给王婶使了个眼色——那是她们约定的暗号,“割麦”代表有急事。
王婶眼里闪过一丝了然,麻利地称好菜,又往阿古拉篮子里塞了把香菜:“拿着,免费送的。对了,你张叔去三岔口送菜了,说是老槐树下的茶摊缺些新鲜蔬菜,要不你们顺路给他捎过去?”
“好啊。”阿古拉接过菜,拉着其其格转身就走,背后绣衣卫的目光扫过来,落在她们沉甸甸的菜篮子上,没再怀疑。
三岔口的老槐树下果然有个茶摊,一个戴草帽的汉子正在擦桌子,正是王婶的丈夫张叔。阿古拉走上前,把菜放在桌上:“张叔,王婶让我们给你送菜。”
张叔抬头,眼里的警惕褪去:“多谢了。”他拿起茶壶往碗里倒茶,“刚摘的新茶,尝尝?”
“麦熟了。”阿古拉轻声说,手心全是汗。
张叔倒茶的手顿了顿,低声回应:“该收了。”他把一个空茶壶递给阿古拉,“壶底有点漏,帮我带给王婶修修。”
阿古拉接过茶壶,触感冰凉——壶身是双层的,夹层里应该藏着巡抚的回信。她拉着其其格快步离开,走出很远,才敢回头看一眼,张叔已经拿起芦苇管,揣进了怀里,继续低头擦桌子,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回到村子时,却见村口围着一群人,绣衣卫的马蹄踏在麦场上,溅起阵阵尘土。其其格的阿爸被两个绣衣卫按着肩膀,脸上有明显的伤痕。
“阿爸!”其其格尖叫着冲过去,被阿古拉一把拉住。
“老实点!”一个绣衣卫踹了其其格阿爸一脚,“说!那个蓝衫女子藏在哪了?有人看见她进了你们村!”
其其格的阿爸啐了一口血沫:“我不知道什么蓝衫女子,你们私闯民宅,还敢打人?我要去告你们!”
“告?”绣衣卫冷笑,“一个泥腿子,也配告朝廷命官?给我搜!仔细搜!挖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来!”
阿古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们怎么会找到这里?难道张叔那边出了差错?她拉着其其格躲在柴火垛后面,看见绣衣卫的人已经开始翻查村民的草垛,有两个人正朝着地窖的方向走去。
“怎么办?”其其格吓得浑身发抖,死死攥着阿古拉的衣角。
阿古拉看了眼怀里的茶壶,又看了看地窖的方向,忽然有了主意。她把茶壶塞给其其格:“你去找小石头,让他把这个送到将军府,告诉将军‘绣衣卫动手了’。快!”
“那你呢?”
“我去引开他们。”阿古拉捡起一根烧火棍,深吸一口气,朝着绣衣卫的方向跑去,“住手!你们凭什么打人?”
绣衣卫们立刻回头,领头的一眼就看见了她:“抓住她!这丫头刚才在镇上见过!”
阿古拉转身就跑,故意朝着村西的沼泽地跑去。她从小在这一带长大,闭着眼睛都能找到路,而绣衣卫的马蹄在沼泽地根本跑不快。果然,几个绣衣卫追了没多远,就有两匹马陷进了泥潭,气得他们哇哇大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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