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始九年的盛夏,并州北部的草原却提前透出了几分秋意。往年此时,正是水草最丰美、牛羊最肥壮的时候,可今年自打春起就雨水稀少,牧草长得稀疏拉拉,好些小水泡子都见了底。太阳火辣辣地炙烤着无遮无拦的草场,连风都带着股燥热的土腥味。
在这样令人心浮气躁的天气里,一个消息像野火般在几个靠近汉境的小部落间传开:北疆都护府要从各部征调一批青壮,编入新设的“边塞巡逻队”,还要加征一笔“草场养护税”,说是为了修缮烽燧、挖掘水井。这消息传得有鼻子有眼,说是汉人都护府见这两年草场不好,想趁机削弱各部实力,往后还要把最好的草场都圈起来给汉人屯田用。
“放他娘的屁!”一个粗豪的声音在秃发部的穹庐里炸响。说话的是秃发部新任的年轻酋长秃发狼泥。他不过二十出头,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继承了父亲的勇武,却少了那份在汉地与草原间周旋多年的隐忍。他“哐”一声将手中的银碗砸在毡毯上,奶酒溅了一地。“汉人这是看我们去年遭了白灾,觉得我们好欺负!什么巡逻队?分明是想抽走我们的儿郎当人质!什么养护税?就是要榨干我们的牛羊!”
帐内几个同样年轻的部落头人纷纷附和,他们大多是各部首领的子侄辈,对父辈们与汉人“和睦相处”、缴纳贡赋换取互市便利的做法早就憋了一肚子气。“狼泥说得对!汉人的话信不得!那马超虽然厉害,但我们草原上的汉子也不是吃草的!联合起来,给他点颜色看看,叫他知道这片草原还是我们说了算!”
“可是……”一个年长些的头人有些犹豫,“马都护的铁骑……”
“怕什么!”秃发狼泥霍然起身,抽出腰间的弯刀,刀光映着他因激动而发红的脸,“马超再厉害,他管着那么大的地方,能有多少兵常驻这里?我们几家凑一凑,能拉出三四千骑马控弦的好汉子!趁他不备,突袭一两个边市,抢了货物粮食,然后立刻退入草原深处。等他的大军反应过来,我们早就跑远了!汉人吃了亏,下次还敢乱加税、乱抽丁吗?”
年轻人的热血最容易点燃。在秃发狼泥的鼓动下,秃发部、屋引部、匹娄部等五个原本就不太安分的小部落,凑起了约莫四千骑,以“反抗汉人压迫”为名,在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突然向距离最近的云中郡边市发动了袭击。
他们想得很美:边市守卫薄弱,商贾云集,抢一把就走,既能泄愤,又能得利。然而,他们显然低估了北疆都护府的耳目和反应速度。
**洛阳,北疆都护府驻京邸舍。**
马超正歪在胡床上,就着一盘酱羊肉,大口喝着冰镇过的葡萄酒(葡萄酒)。这宅子是朝廷配给边镇大员在京的落脚处,不算奢华,但宽敞凉爽。他刚从宫里出来,向皇帝和大将军周瑜详细禀报了上半年北疆防务和都护府推行的一些新政,包括加强烽燧联防、招募熟悉草原的“边情吏”、以及——他特意强调的——尝试与几个大部落合作,在干旱地区试行掘井灌溉草场的计划。皇帝和周瑜都听得仔细,问了不少问题,最后勉励他“恩威并施,固我北门”。
“恩威并施……说得轻巧。”马超灌了一口酒,对陪坐在下首的堂弟马岱嘟囔,“那些狼崽子,给肉吃的时候摇尾巴,稍不顺心就龇牙。我看啊,有时候就得狠狠揍一顿,揍老实了,才听得懂人话。”
马岱比他谨慎些,笑道:“兄长如今是一方都护,镇抚为主。陛下不是也说了,要以羁縻为上么?”
“羁縻羁縻……”马超正要再发牢骚,门外亲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他。
“都护!并州八百里加急军报!”秦兵的声音带着一丝紧绷。
马超酒意瞬间醒了大半,一跃而起:“拿来!”
军报是云中郡守和驻防校尉联名发来的,禀报了五部鲜卑突然袭击边市、杀伤守卫、劫掠商户的叛乱。军报中提到,叛军约三四千骑,行动迅捷,得手后并未远遁,反而在边境线附近游弋,似有继续挑衅之意。郡中守军有限,已闭城自守,并派出斥候监视,请求都护府速发援兵。
“好!好得很!”马超不怒反笑,一双湛蓝的眼睛里迸发出骇人的精光,“正嫌最近闲得骨头痒,就有送上门来的沙包!秃发狼泥?听都没听过的小崽子,也敢扯旗造反?”
马岱接过军报看了,皱眉道:“兄长,此事有些蹊跷。这几个部落向来不算最强,怎敢突然发难?而且劫掠后不立刻远遁,还在附近逗留,不合常理。”
“管他什么蹊跷!”马超已经开始往身上套皮甲,“打了再说!传我将令:令驻朔方的乌桓突骑三千,立刻向云中方向移动,截断叛军北归之路;令我本部西凉铁骑两千,随我即刻出发;再传令雁门、代郡,各出轻骑一千,侧翼包抄!老子要包个圆,一个都别想跑!”
他的命令斩钉截铁,透着一股猛虎出柙的凶悍气息。马岱知道劝不住,也不再劝,立刻起身去传令安排。他这位兄长,平时或许急躁,但一旦上了战场,那份对战机敏锐的捕捉能力和雷霆般的行动力,确实无人能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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