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太行山,像一条披着雪白鳞甲的巨龙,横亘在并州与冀州之间,将北中国的腹地生生割裂。山风呼啸,卷起千堆雪,吹过雄关险隘,也吹过了并州治所晋阳城头那面猎猎作响的“高”字大旗。
并州刺史高干,袁绍的外甥,此刻正站在晋阳城楼的垛口后,任凭寒风扑打着他那张因长期边地生活而略显粗犷的面庞。他年约三旬,身材魁梧,眼神中带着边地将领特有的剽悍与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郁。望着南方被群山阻隔的方向,他的心情如同这恶劣的天气一般,翻腾不定。
舅父袁绍的死讯,以及随后袁尚、袁谭兄弟阋墙的消息,早已传遍了河北,自然也传到了他的耳中。初闻噩耗,他亦是悲痛莫名,但更多的,是一种大厦将倾的茫然与自身前途的深切忧虑。
“刺史大人,风大,还是回府吧。”身后,心腹将领夏昭低声劝道。
高干没有回头,只是沉沉地叹了口气,声音几乎被风声吞没:“夏昭,你说……这河北,这并州,日后该当如何?”
夏昭迟疑了一下,小心回道:“如今邺城是尚公子主事,又有审配、逢纪二位先生辅佐,大人乃袁公至亲,理应……”
“理应支持显甫(袁尚字),是吗?”高干打断了他,嘴角扯出一抹复杂的笑意,带着几分嘲讽,几分苦涩,“显甫年幼,被审配、逢纪玩弄于股掌之间,连自家兄长都容不下,岂是明主之象?那审正南(审配字),向来眼高于顶,何曾真正将我这外姓甥舅放在眼里?若河北真由他们掌控,只怕我这并州刺史的位置,也坐不安稳了。”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东南方,那是曹操所在的邺城方向。“更何况,曹操已挟天子入邺,名义上,他才是朝廷正统。此人虽奸诈,但手段能力,远非显甫、显思(袁谭字)所能及。郭公则(郭图)等人已投靠于他,可见其确有笼络人心之能。”
夏昭似乎明白了什么,试探着问:“大人的意思是……我们投向曹公?”
高干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那你觉得,南边那位‘仲氏皇帝’如何?”
夏昭脸上露出明显的鄙夷:“袁术?冢中枯骨,僭越称帝,悖逆人伦!且听闻其性骄矜,刻薄寡恩,绝非可托付之人。若其得了河北,我等这些袁氏旧部,只怕难得善终。”
“是啊,”高干重重一拍冰冷的城墙砖石,震落些许积雪,“袁公路,非人主也!他若北伐,必先图并州,以断曹操西路,全据太行。届时,我并州首当其冲!以我并州之力,能独抗袁术倾国之师吗?”
答案显而易见。想到袁术军中那传闻能轰塌城垣的霹雳车,还有张辽、马超那等虎狼之将,夏昭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所以,我们没得选。”高干的声音陡然变得坚定,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曹操虽非善类,但此刻他与袁术势同水火,又与袁尚、袁谭不睦,正是用人之际。我若此时举兵响应,宣布效忠朝廷(曹操),便可成为插入袁术西路的一颗钉子,助曹操牵制张辽、马超!此乃雪中送炭,一旦功成,我高干在曹操麾下,地位绝不会低!总好过在袁尚手下受气,或者被袁术碾为齑粉!”
他越说越激动,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在这场豪赌中获胜的场景。“并州地势险要,壶关天险,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只要我扼守壶关,那张辽、马超纵有十万大军,也休想轻易东进一步!届时,曹操必倚重于我!”
夏昭也被他的情绪感染,抱拳道:“末将愿誓死追随大人!”
决心已定,高干不再犹豫。他迅速返回府邸,召集麾下核心将领夏昭、邓升等人,以及并州的主要官吏。
厅堂内,炭火熊熊,却驱不散众人脸上的凝重。高干没有绕圈子,直接将当前的局势和他的抉择摊开来讲。
“……情况便是如此。坐以待毙,必为袁术所吞;依附袁尚,前途黯淡,且恐不容于审配。唯有效忠曹公,奉迎天子,方能保我并州基业,亦能在此乱世,搏一个封侯拜将的前程!”高干目光炯炯,扫视众人,“诸位,可愿随我高干,共创功业?”
大部分将领官吏早已被高干掌控,加之对袁术的恶感与对自身利益的考量,纷纷表态支持:
“愿听刺史号令!”
“曹公奉天子以令不臣,我等自当效忠!”
“誓死守住并州,不让袁术逆贼西进一步!”
也有少数人面露迟疑,但见大势如此,也不敢多言。
很快,晋阳城头,那面“高”字大旗旁,竖起了一面崭新的“曹”字大旗,以及一面代表汉室的旗帜。高干以并州刺史的名义,发布了慷慨激昂的檄文,公告州郡,斥责袁术“僭号称帝,祸乱纲常”,宣称自己“感念皇恩,心向汉室”,决定效忠邺城朝廷(曹操),起兵讨逆!
同时,他派出了心腹使者,携带他的亲笔信和并州的地图、户籍册副本,秘密前往邺城,向曹操表示归顺,并陈述自己扼守壶关、阻挡袁术西路军的重要性,请求曹操给予正式任命和粮草支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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