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南地界,吴房城西南三十里,一处名为“野狼坳”的山谷。
时近黄昏,残阳如血,将山谷两侧的枯木衰草染上一层凄艳的红。谷地之中,此刻却并非野狼盘踞,而是人声鼎沸,篝火处处。粗布麻衣、手持五花八门兵刃的汉子们围坐火堆旁,喧嚣吵嚷,啃食着抢来的酒肉,空气中弥漫着劣质酒水、汗臭与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此地正是宗贼龚都的主要巢穴之一。
最大的一堆篝火旁,一个敞着胸膛、露出浓密胸毛的彪形大汉,正撕咬着一条烤得半生不熟的羊腿,油渍沾满了络腮胡。他便是龚都。身旁丢着几件沾满泥污、却依稀能看出制式的皮甲,正是半月前劫掠南阳车队所得。
“大哥,南阳那边,好像没什么动静啊?”一个尖嘴猴腮的头目凑过来,递上一碗酒,“是不是被咱们吓破胆了?”
龚都咕咚灌下一大口酒,抹了把嘴,狞笑道:“屁的动静!袁术那厮,不过是个靠着祖上荫庇的纨绔子,在南阳装装样子收买人心也就罢了,敢来汝南动真格的?老子借他个胆子!这汝南,是咱们的地盘!他袁家的名头,在这儿不好使!”
“就是!听说他还搞什么新军,练什么队列,笑死个人!打仗靠的是狠,是不要命!摆那些花架子顶个鸟用!”另一个头目附和道,引来周围一片哄笑。
然而,在这片喧嚣与轻敌的氛围之外,山谷两侧的山林阴影中,无数双冰冷的眼睛正无声地注视着这一切。
纪灵身披玄甲,如同融入夜色的岩石,伏在一处灌木丛后。他身旁,是副将桥蕤和张勋,以及参军赵俨。
“将军,确认了,龚都及其麾下主要头目大半在此,约有两千余人。其余贼众分散在附近几个村落。”赵俨压低声音,语气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根据内线消息,他们抢掠的军械物资,也大多囤积在此谷深处。”
纪灵点了点头,虎目扫过山谷中毫无戒备的贼众,嘴角勾起一丝冷酷的弧度。“乌合之众。”他轻轻吐出四个字。
为了这次奔袭,他麾下的五千精兵昼伏夜出,借助赵俨提供的精确路线,避开了所有可能的眼线,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抵达了预定位置。新军严格的纪律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数千人的队伍潜伏于山林,竟无半点声息。
“弩手就位了吗?”纪灵问。
张勋低声道:“三百强弩手,已按韩先生改进的射程,分三批埋伏于两侧制高点,箭簇皆淬了狼毒,见血封喉。”
“刀盾手和长矛手呢?”
桥蕤接口:“谷口已悄然封死,重盾在前,长矛居后,保证连只兔子都跑不出去。其余人马,随时可俯冲而下,分割包围。”
纪灵抬头看了看天色,最后一抹余晖即将被地平线吞噬。他缓缓举起了右手。
山谷内,龚都酒意上涌,正挥舞着羊腿骨头,口沫横飞地吹嘘着下次要去劫哪个富户,抢哪个庄园。
突然——
“咻——嘭!”
一支响箭带着凄厉的尖啸,划破暮色,在空中炸开一团微弱的火光。
山谷内的喧嚣戛然而止。
龚都举着羊腿骨的手僵在半空,醉眼朦胧地望向天空:“什么玩意儿?”
回答他的,是如同飞蝗般从两侧山脊倾泻而下的弩箭!
“敌袭——!”凄厉的呐喊刚刚响起,便被更密集的破空声淹没。
韩暨改良的强弩,在此刻展现了恐怖的威力。射程远超普通弓弩,穿透力极强。淬毒的箭簇在暮色中闪着幽光,精准地覆盖了贼众聚集的篝火堆。
“噗嗤!”“啊!”“我的眼睛!”
惨叫声瞬间取代了之前的喧嚣。毫无防备的贼众成片倒下,很多人甚至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就被弩箭钉在了地上。篝火被射散,火星四溅,引燃了帐篷和草料,谷中顿时火光四起,乱成一团。
“不要乱!抄家伙!跟我上!”龚都毕竟凶悍,一把扔掉羊腿,抓起手边的环首刀,试图组织抵抗。
然而,第一轮弩箭覆盖后,第二轮、第三轮接踵而至,根本不给他们喘息之机。弩箭的打击精准而高效,专门瞄准那些试图聚集头目、看起来像是头领的人物。
与此同时,低沉而富有节奏的战鼓声从谷口方向传来。
“咚!咚!咚!”
伴随着战鼓,是整齐划一、撼动山岳的脚步声和甲叶碰撞声。
“风!风!大风!”
在令行禁止的口号声中,谷口方向,如林的矛尖在火光映照下闪烁着寒光,一面面“纪”字大旗和“袁”字帅旗骤然出现。刀盾手如山岳般推进,重盾砸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巨响,长矛从盾牌缝隙中伸出,如同刺猬,稳步向前挤压。
“是官兵!是南阳兵!”有眼尖的贼寇发出绝望的嚎叫。
纪灵的新军,终于露出了它锋利的獠牙。
面对谷口如同铜墙铁壁般的推进,以及两侧山脊不断倾泻的死亡箭雨,龚都部的抵抗瞬间崩溃。他们试图向谷口冲锋,却被密集的长矛阵轻易刺穿;试图向两侧山坡逃窜,迎接他们的是更加精准无情的弩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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