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四年冬,长江赤壁段,那场映红天穹、焚尽野望的大火,终是渐渐熄了下去。江面上,焦黑的船骸兀自冒着缕缕青烟,如同阵亡将士不肯散去的魂灵,在冰冷的江风中扭曲、飘荡。烧得只剩骨架的楼船倾覆水中,露出水面的部分如同巨兽的残骸,触目惊心。水面上漂浮着大量焦糊的木板、断裂的兵刃、以及无数被江水泡得发胀的尸首,曹军鲜明的衣甲此刻或被焚毁,或被泥污,与灰烬和血水混杂一处,散发出一种混合了焦臭与腥甜的、令人作呕的气味。
北岸的曹军大营,同样是一片狼藉。栅栏倾颓,营帐化为灰烬,地上遍布着箭矢、散落的军械和烧毁的粮草。侥幸从火海与混乱中逃得性命的曹军士卒,个个面如死灰,衣甲不整,许多人身上带着灼伤或踩踏的伤痕,他们拥挤在泥泞的岸边,眼神空洞地望着仍在冒着余烟的江面,或是惊惶未定地回首南望,仿佛那震天的喊杀声和肆虐的火龙仍在身后追逐。兵找不到将,将寻不着兵,建制已完全打乱,二十万大军(虽号称八十万,实则精锐与荆州降军合计亦远超十万)的滔天气焰,竟在一夜之间被这场东风催生的烈焰烧得土崩瓦解,只剩下这惶惶如丧家之犬的溃败之师。
中军一处尚算完整的临时营帐前,曹操在一众亲卫将领的簇拥下,默然立于江边。他身披的大氅边缘有被火舌燎过的痕迹,脸上沾着烟灰,往日锐利如鹰隼的眼神,此刻虽竭力维持着镇定,但那深处难以掩饰的疲惫、惊怒与一丝尚未散尽的骇然,却如何也抹不去。江风卷着灰烬吹动他花白的鬓发,更添几分苍凉。
“咳咳……”一阵冷风灌入,曹操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身旁的程昱连忙上前欲要搀扶,却被他抬手止住。
“主公,此地不宜久留!”程昱语气急促,“周瑜水军正在清理江面,整顿队形,恐其随时会登岸追击。刘备、刘琦的兵马亦在左近活动,我军新败,士气低迷,须速速北返,以图再举!”
曹操深吸了一口冰冷的、带着焦糊味的空气,强行压下喉头的腥甜和胸腔的烦恶。他环视周围一张张惊魂未定的面孔,许褚、张辽(注:此时张辽已归属袁术,此处应为其他将领如徐晃、张合等,但根据大纲,徐晃、张合可能随曹仁守江陵或另领他务,此处需模糊处理,或使用于禁、乐进等将)、荀攸(若在场)……他知道,程昱所言极是。赤壁一把火,烧掉的不仅是他的战船和士卒,更是他席卷江南、一统天下的雄心。此刻,退,是唯一的选择。
“传令!”曹操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却依旧有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各部残军,即刻向华容道方向集结撤退!子孝(曹仁)那边……希望他能守住江陵,为我军北归争取时间。”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将,“谁能断后?”
一片沉默。败军之际,断后乃是九死一生之人。
最终,大将张合(或乐进,根据实际情况调整)慨然出列,抱拳道:“末将愿往!必拼死阻截追兵!”
曹操深深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儁乂(或文谦),小心!不必死战,稍阻其锋,便可交替后撤。”
“诺!”
命令既下,残存的曹军开始像一股浑浊的泥流,向着西北方向的华容道涌去。道路早已被连日的小雨和无数溃兵的踩踏变得泥泞不堪,人马行走其上,深一脚浅一脚,步履维艰。寒风如刀,刮在脸上生疼,更刮在每一个败军士卒的心上。队伍中不时有人因伤重、疲惫或饥饿而倒下,旋即被后来者麻木地踏过,或蜷缩在路边泥泞中等死,哀嚎之声,不绝于途。
曹操骑在马上,看着这凄惨景象,心中如沸油煎煮。想他曹孟德,自陈留起兵,讨董卓,灭吕布,平袁绍,纵横北方,何曾受过如此大败?尤其此番败于他一直有些轻视的“冢中枯骨”袁术麾下周瑜之手,更是让他郁愤难平。
行至一处略微干燥的高坡,曹操忽然勒住马缰,回首望向东南方那依旧隐约可见的、被烟尘笼罩的赤壁战场,竟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嗬嗬嗬……”
笑声在凄风惨淡的败军中显得格外突兀和刺耳。左右将领谋士皆惊,程昱愕然问道:“主公,我军新遭惨败,将士死伤无数,正当亟行,主公何故大笑?”
曹操止住笑声,脸上却无半分笑意,只有冰冷的嘲讽与一丝强撑的豪气:“吾不笑别人,单笑周瑜无谋,诸葛亮少智!若是我用兵之时,预先在这里伏下一军,如之奈何?”
话音未落,侧翼山坡后突然鼓声大作,一队人马杀出,为首一将,白袍银铠,正是常山赵子龙!他挺枪跃马,厉声喝道:“赵子龙奉军师将令,在此等候多时矣!”
曹军本就惊弓之鸟,见有伏兵,顿时大乱。曹操也是脸色一变,急令许褚、徐晃(若在场)上前抵住赵云,自己催马便走。赵云引军冲杀一阵,夺得不少旌旗马匹,因兵力不多,亦不深追,很快收兵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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