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八年冬月二十二日,夜。长江之上,东南风呼啸,其势愈演愈烈,卷起千堆怒涛,狠狠拍打着北岸的崖壁,也猛烈地冲击着曹军那连绵如山、铁索连舟的水寨。风声凄厉,如鬼哭神嚎,预示着今夜注定将是一个被烈火与鲜血染红的夜晚。
北岸乌林,曹军中军大帐。曹操虽已接到黄盖今夜来降的密报,心中欣喜,但帐外这突如其来的猛烈东南风,却让他隐隐感到一丝不安。他步出帐外,任凭狂风卷动他的衣袍,望向漆黑如墨的江面,以及自家那在风中微微晃动的连环船阵。
谋士程昱紧随其后,忧心忡忡地提醒:“丞相,今日东南风起,甚是不祥。我军船舰连锁,固然平稳,然若周瑜用火攻,如之奈何?”
曹操望着那固执地吹向自己这边的狂风,眉头紧锁,但随即又舒展下来,强自镇定道:“冬至一阳生,来复之时,安得无东南风?何足为怪!” 话虽如此,他心中那丝疑虑却并未消散,反而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漾开层层波澜。他立刻传令下去,水寨各船加强戒备,多派哨船巡江,严防敌军火攻。
然而,曹军将士大多为北人,连日来因晕船和水土不服已是疲惫不堪,加之对连环战船的“稳固”抱有盲目的信心,对这突如其来的大风虽感不适,却并未提起最高警惕。整个曹营,除了少数警觉者外,大多沉浸在大军压境、胜券在握的松懈之中。
与此同时,南岸赤壁,周瑜联军水寨却是另一番景象。
中军楼船之上,周瑜顶盔贯甲,按剑而立。狂风将他身后的猩红披风扯得笔直,猎猎作响。他俊雅的面容此刻如同覆盖了一层寒霜,唯有那双眸子,在夜色中亮得惊人,燃烧着决战前的兴奋与冷酷。所有将领皆已各就各位,士兵们紧握兵器,目光灼灼地望向北岸那片巨大的、在黑暗中隐约可见的阴影。
“时辰已到!”周瑜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风声,传入每一位传令兵耳中,“举火为号!”
霎时间,南岸水寨中,三堆巨大的篝火被同时点燃,火光冲天而起,在狂舞的东南风中显得异常妖异夺目!
几乎在火光燃起的同一刻,位于联军船阵最前方的二十艘艨冲巨舰,如同蛰伏已久的巨兽,猛地挣脱了缆绳!这些船只与寻常战船截然不同,船体经过特殊加固,船头包覆铁皮,船舱之内并非士兵,而是堆满了早已准备好的、浸透了膏油和硫磺的干柴枯草,以及大量的鱼油、硝石等易燃之物!每艘船之后,都系着数条轻快的小走舸,以便火船上的死士点火后撤离。
为首一艘最大的艨冲舰上,赫然立着须发皆白、却神情决绝的老将黄盖!他不顾身上杖伤未愈,亲自披甲执刃,立于船头。狂风将他花白的须发吹得纷乱,但他拄着长刀的身躯却稳如磐石,目光死死锁定北岸曹军水寨的核心区域。
“升帆!解缆!”黄盖嘶声怒吼,声音在风浪中显得有些破碎,却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
二十艘火船同时升起了满帆!东南风如同巨灵神的手掌,狠狠推在这些鼓胀的船帆之上!这些满载死亡与烈焰的船只,瞬间获得了恐怖的速度,如同二十支离弦的火箭,劈波斩浪,朝着北岸曹军水寨猛扑过去!
船速极快,船头劈开的浪花在黑暗中泛着惨白的光。黄盖屹立船头,任由冰冷的江水混合着狂风拍打在脸上,他回头望了一眼南岸那点点灯火,那里有他的同袍,有他守护的江东,随即毅然转头,眼中只剩下那片越来越近的、如同巨兽般匍匐的曹军船阵。
曹军水寨的哨兵终于发现了这异常情况。凄厉的警号声划破夜空:“敌袭!有船队冲寨!”
然而,一切都太晚了!
借着风势,火船队的速度快得超乎想象,转眼间就已冲入曹军水寨的外围警戒线。一些试图上前拦截的曹军小船,瞬间就被这些庞然大物撞得粉碎!
“点火!” 黄盖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最后的命令!
几乎在同一瞬间,二十艘火船上待命的死士,用颤抖而坚定的手,将手中的火把狠狠掷入堆满易燃物的船舱!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一些死士甚至将自己也浇上了火油,化身火人,嘶吼着冲入船舱最深处!
“轰——!”“嘭——!”
一团团巨大的、橘红色的火球,猛地从二十艘艨冲舰上爆燃而起!干燥的柴草遇到膏油硝石,再加上这恰到好处的东南狂风,火势在刹那间就达到了顶峰!整个船体瞬间变成了二十座巨大的、移动的火山!
烈焰冲天而起,贪婪地舔舐着漆黑的夜空,将方圆数里的江面映照得如同白昼!浓烟滚滚,夹杂着噼啪的燃烧声和木材爆裂的巨响,构成了一曲毁灭的交响!
这二十座火焰山,在狂风的推动下,以无可阻挡之势,狠狠地撞入了曹军密集的连环船阵之中!
“咔嚓——!轰隆——!”
剧烈的碰撞声接连响起!铁索连舟,此刻成了最致命的缺陷!一艘船被点燃,那狂暴的火焰立刻沿着相连的木板、缆绳,如同瘟疫般迅速蔓延开来!船与船之间紧密相连,根本没有丝毫闪避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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