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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盛墨兰的四女儿 第43章 侯府希望系稚童

作者:如影随形如戏深 分类:历史 更新时间:2025-12-03 06:41:48

梁夫人听了曦曦(林苏)的建议,指尖摩挲着腕上的佛珠,沉吟片刻便点了头。由墨兰这个同龄妯娌、且同样嫁了不成器丈夫、处境微妙的母亲去说,或许比她这个婆婆更能卸下苏氏的防备,触碰到她内心深处真实的想法。

墨兰听闻婆婆的嘱托,又听了女儿的“点拨”,初时满是愕然。让她去说服那个出身清贵、骨子里带着傲气、又将礼法规矩刻进骨子里的二嫂苏氏?她们平日交集寥寥,甚至因各自丈夫的差距、内宅的无形较量,关系堪称冷淡疏离,如今要她去做说客,何其难也。

她看向被奶娘抱在怀里的女儿,眼中满是不解。

林苏顺势扑进母亲怀中,小手勾着墨兰的脖颈,凑到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冷静地分析,话语却如刀锋般锐利:“娘亲,您想,若是春珂姨娘将来生了儿子,她会用心教养他,让他来孝顺您,给您养老送终吗?”

墨兰脸色骤然一沉,想也不想便摇头。她与春珂早已是水火不容的死敌,春珂的儿子只会是她和女儿们未来的威胁,怎可能成为依靠?

“那就是了。”林苏的声音依旧稚嫩,道理却通透得惊人,“锦哥儿虽不是您亲生,但他若能成才,将来继承侯府爵位,念着您今日的扶持之情,对宁姐姐、婉儿姐姐、闹闹姐姐,还有我,总会多有照拂。他的成功,便是我们这一房未来的保障,便是您的成功。这和您在盛家时,长柏哥哥出息了,老太太和大房也能跟着体面,是同一个道理。”

墨兰浑身一震!

女儿的话,像一道劈开乌云的闪电,瞬间驱散了她心中盘踞多年的迷雾与狭隘。她想起了盛家的往事,想起了自己当年对长柏哥哥的嫉妒与不甘,可如今换到自己的位置来看——她与苏氏,从某种意义上说,竟是同病相怜!

她们都嫁给了庸碌无能的丈夫,都将未来的希望寄托在了下一代身上——苏氏的希望是亲生儿子锦哥儿,而她墨兰的希望,便是能有一个强大、念旧情的未来侯爷作为女儿们的靠山!锦哥儿的成功,不就是她墨兰的成功吗?扶持锦哥儿,不就是为自己和女儿们投资一个安稳无虞的未来吗?

想通了这一点,墨兰眼中的犹豫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然。她不再将这视为婆婆交代的麻烦任务,而是看作一个为自己和女儿们谋取出路的绝佳机会。

“好,娘明白了。”墨兰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坚定而清明,“这事,娘去说。”

她回到自己院中,并未急于去找苏氏,而是先静下心来,将那份前些日子引得满城风雨、甚至惊动宫闱的《化蝶》文稿取了出来。这份书稿因宣扬“女子自主”“打破桎梏”的论调,被斥为离经叛道的**,可墨兰却深知,其中的锋芒与勇气,正是此刻的苏氏最需要的。她研墨铺纸,将书稿细细誊抄了一份,字迹工整,墨迹淋漓,每一笔都透着她的决心。

做好准备,墨兰手持旧书稿,径直前往苏氏所居的“静远院”。

苏氏听闻墨兰来访,颇为意外,亲自迎到院门口,脸上依旧是那份疏离有礼的客气:“三弟妹今日怎么得空过来?可是府中有什么事?”

墨兰没有绕圈子,跟着她走进正厅,待丫鬟奉茶退下后,便将手中的戏文稿轻轻放在苏氏面前的紫檀木案几上,语气平和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诚恳:“二嫂,这是我前些日子偶然得到的一个本子,惹了些不小的笑话,想必二嫂也有所耳闻。今日冒昧前来,并非为了别的,是想请二嫂以您苏家百年书香的门第眼光,帮我瞧瞧,这文字……可还有能入眼之处?”

苏氏微微一怔,目光落在那份封皮有些磨损的文稿上,“化蝶”三个字映入眼帘,她心中已是一惊。这书名,正是近日京中传得沸沸扬扬的**之名。

她起初还只是例行公事般地翻开,神色淡然,可看着看着,眉头便越蹙越紧,眼中的淡然渐渐被震惊取代,到最后,脸上竟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她猛地将书稿合上,像是被烫到一般,飞快地推远了些,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惊惧与严厉:“三弟妹!你……你怎可拿这等书稿来我这里!这分明是前几日被官府明令查禁的**,离经叛道,蛊惑人心!里面这些‘女子亦可自主’‘挣脱束缚’的论调,与圣人之言相悖,与女子闺训更是南辕北辙!你这不是在害我吗!”

她站起身,语气愈发严厉,甚至带上了几分训诫的口吻,仿佛要将误入歧途的墨兰拉回“正道”:“三弟妹,听嫂子一句劝,这些东西赶紧收起来,找个地方一把火烧了干净!女子立身,本就该谨守本分,相夫教子,操持内宅,这些外务邪说,不是你该碰的,更不该拿来沾染孩子!”

若是以前的墨兰,被出身清贵的苏氏这般疾言厉色地训斥,只怕早已心虚气短,要么唯唯诺诺地认错退去,要么便忍不住尖酸反驳,反倒落了下乘。

但此刻的墨兰,只是静静地看着苏氏,看着她那张因恪守“规矩”而显得有些刻板固执的脸,看着她眼中那不容置喙的坚定。忽然,她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带着无尽嘲讽与悲凉的冷笑。

“礼法?规矩?”墨兰缓缓重复着这两个词,声音不大,却像冰碴子一样冰冷刺骨,“二嫂,当年我盛墨兰嫁给梁晗之事,想必你也有所耳闻吧?”

苏氏没料到她会突然提起这桩旧事,神色一僵,脸上的严厉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几分尴尬与不自在,讷讷地没有接话。那件事,在当时可不是什么光彩事,几乎是盛家和梁家心照不宣的丑闻——一个庶女,用尽手段攀附权贵,硬是嫁进了侯府做嫡妻,多少人在背后戳她的脊梁骨。

墨兰向前一步,目光锐利如刀,直直刺向苏氏躲闪的眼眸,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压抑了十几年的、火山爆发般的愤怒与不甘:“什么礼法!”

这石破天惊的一句话,如同惊雷炸响在正厅,震得苏氏目瞪口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她一个官家小姐、侯府奶奶,怎能说出如此粗鄙、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墨兰却全然不顾她的震惊,胸中积郁多年的怨气与不甘如同决堤的洪水,倾泻而出:“当年我若真守着那劳什子礼法规矩,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该嫁个门当户对的穷秀才,或者给哪个鳏夫做填房!然后呢?守着那点微薄的家底,看着我的孩子因为娘家无力、因为父亲无能,一辈子仰人鼻息,看人脸色,永无出头之日!这就是你口中的礼法,给我指的‘光明大道’?!”

她的眼圈红了,却不是因为委屈,而是因为极致的激动与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她抬手,猛地一指窗外,指向自己院落的方向,声音颤抖却无比清晰有力:“我盛墨兰偏不要那样的命!我豁出脸面,用尽手段,硬生生闯进了这永昌侯府!是,我名声不好了,我被人戳脊梁骨了!可现在呢?我的宁姐儿、婉儿、闹闹,还有曦曦,她们是永昌侯府的正经小姐!她们将来议亲,看得是永昌侯府的门第,是侯府小姐的身份!她们有机会嫁得更好,走得更高,活得更体面!不用像她们娘一样,为了一个渺茫的前程,就要去拼个你死我活,豁出所有!”

她转回头,死死盯着脸色煞白、浑身微微发抖的苏氏,一字一句地,如同重锤般敲打在苏氏的心上:“二嫂,你告诉我!是那让我和我的孩子永世不得翻身的礼法规矩重要?还是我的孩子能有一个堂堂正正、前程似锦的未来重要?!”

“你守着你的礼法,能守住锦哥儿的未来吗?能挡住大伯梁曜那边的虎视眈眈吗?能保证侯府这艘大船,不在你那些迂腐的‘规矩’里慢慢沉下去吗?!”

“我今天就把话放在这里,为了我的孩子,别说是这点被禁的书稿,只要能让她们立得住、站得稳、活得有尊严,再离经叛道的东西,我也敢看!再难走的路,我也敢闯!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别让那些故纸堆里的教条,捆住了孩子的手脚,断送了侯府的前程!”

一番话,如同狂风暴雨,席卷了整个正厅,也将苏氏坚守了半生的信念冲击得摇摇欲坠。她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眼神炽烈、言语如刀的女子,第一次发现,自己那些引以为傲的“规矩”“体统”“礼法”,在如此**裸的现实、如此强烈的母爱面前,竟是如此的苍白无力,甚至……愚蠢可笑。

墨兰不再看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平复了一下胸中翻涌的情绪,将那份被苏氏推远的书稿重新拿起,轻轻放在呆若木鸡的苏氏手边,语气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书稿在这里,看不看,听不听,二嫂自己决定。”

“但我希望二嫂明白,锦哥儿,不仅仅是你一个人的儿子,他更是我们永昌侯府唯一的希望。他的肩膀上,扛着的是侯府的未来,扛着的是我们所有人的安稳,远比那些故纸堆里的‘礼法’要重得多。”

说完,墨兰转身,挺直脊背,步伐坚定地走出了苏氏的静远院。她的背影挺拔,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怯懦与试探,只剩下一往无前的决绝。

留下苏氏一人,独自站在空荡荡的正厅里,对着那份烫手山芋般的戏文稿,心潮澎湃,久久无法平静。墨兰那句石破天惊的“什么礼法”,如同魔咒一般,在她脑中反复回响,将她固守了半生的、看似坚不可摧的世界,撕开了一道巨大的、透进刺目光亮的裂缝。

她缓缓坐下,指尖颤抖着伸向那份书稿,却在触碰到封皮的瞬间又猛地缩回。多年的教养让她本能地抗拒,可墨兰的话,那些关于孩子未来、关于家族兴衰的质问,却像一把把锤子,不断敲打着她的心房。

坚守礼法,她能护住的,或许只是一时的体面;可打破陈规,她或许能为儿子铺就一条真正的坦途。

苏氏看着那本薄薄的书稿,第一次对自己坚守了半生的信念,产生了深深的动摇。

她对着窗外的梧桐树静立了许久,夕阳的余晖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投下一片深浅交织的光影。礼法的桎梏与家族的责任在她心中激烈交战,一边是坚守半生的规矩教条,一边是锦哥儿澄澈的眼眸与侯府岌岌可危的未来。最终,那份对家族命运的忧患,以及深植于苏家血脉中对“教化”的本能热忱,压过了对世俗眼光的顾虑。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又仿佛背负起了更重的使命,紧绷的肩膀缓缓舒展,眼中的犹豫被一片清明取代。终于,她移动脚步,朝着嫡长子梁圭锦(锦哥儿)所居的“修竹院”走去。

院门关着,她并未声张,只是轻轻推开一条缝隙。屋内静悄悄的,只听得见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锦哥儿正独自坐在临窗的书案后,小小的身子挺得笔直,面前摊着一本《春秋公羊传》。他蹙紧了小小的眉头,眉心拧成一个浅浅的川字,手指无意识地抠着书页边缘,显然是被其中晦涩的微言大义难住了,脸上满是困惑与无措。

苏氏放轻脚步,缓缓走近,她的身影挡住了部分透过窗棂的光线。锦哥儿察觉到光影变化,抬起头,见是娘,连忙放下手中的毛笔,起身规规矩矩地行礼:“娘安。”小脸上还带着未散去的困惑,眼神里满是孩童的懵懂。

“锦哥儿不必多礼。”苏氏的声音温和如水,自带一股书卷气的清润,“可是遇到难处了?”

锦哥儿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小手伸出来,指着书上一段密密麻麻的注释,声音带着几分怯懦:“娘,此处……不甚明了,爹爹先前讲解过,可我还是不懂。”

苏氏在他身旁的椅子上坐下,并未急于开口讲解,而是先拿起书卷,柔声问道:“那锦哥儿先与我说说,你对前文的理解是怎样的?”她耐心引导,一点点摸清了他卡壳的节点——不是字面上的不解,而是未能将经义与历史背景串联起来。

摸清症结后,她才缓缓开口,用极其清晰、由浅入深的语言,将那一段拗口的经义拆解开来。她先解释字面意思,再追溯其中的历史渊源,将复杂的人物关系梳理得条理分明,最后才点出背后蕴含的治国安邦、为人处世之道。她的声音娓娓道来,引经据典却毫不晦涩,仿佛不是在进行枯燥的说教,而是在讲述一个充满智慧与趣味的故事。

锦哥儿起初还有些拘谨,坐姿端正,不敢随意插话。可听着听着,那双原本充满困惑的眼睛一点点亮了起来,如同被拭去尘埃的明珠,越来越亮,越来越有神!他忍不住前倾身子,小脸上满是专注与渴求,听到精妙之处,还会下意识地点头。待苏氏讲完,他更是脱口而出:“娘,您讲得真好!比……比爹爹讲得清楚多了!”

话一出口,他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失言,小脸瞬间涨红,忐忑地看向苏氏,眼神里满是歉意:“娘,我……我不是故意的……”

苏氏只是微微一笑,眼中没有半分责怪,反而带着温和的鼓励:“读书贵在理解,能听懂、能明白,便是好事。你爹爹事务繁忙,心思不在此处,你能有疑问、肯钻研,已是难得。”

得到了娘的宽容与鼓励,锦哥儿心中的忐忑瞬间消散,胆子也大了起来。他连忙从书匣里翻出几本平日里读的书,从中找出几处积攒已久、无人能给他讲透的疑难,一股脑地推到苏氏面前,眼巴巴地望着她,眼神里满是急切的求知欲:“娘,还有这里、这里,还有这一段,我也一直不太明白,您能再教教我吗?”

“好。”苏氏一一接过,耐心地逐字逐句解答。她讲解时,从不局限于书本本身,更妙的是,她能将这些千年前的圣贤道理,与当下的朝堂局势、为官处世之道巧妙地联系起来,让枯燥的经义变得鲜活而实用。

譬如讲到“郑伯克段于鄢”,她会轻轻点拨:“此篇看似讲兄弟反目,实则告诫为上者,当防微杜渐,不可纵容亲眷恃宠而骄,否则日积月累,终将酿成大患。如今朝中,亦不乏外戚权重、尾大不掉之忧,陛下圣心,于此当有所虑。你将来要承继家业,掌家理事,亦当明白这个道理,不可因私情而废公义。”

讲到“曹刿论战”,她又会引申:“‘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用兵如此,为人处世、打理家业亦如此。看准时机,聚力一击,方能成事。若瞻前顾后、犹豫不决,错失了最佳时机,便只能事倍功半,甚至功败垂成。”

这些话语,如同在锦哥儿面前打开了一扇全新的窗户,让他看到的不仅仅是书本上冰冷的文字,更是一个鲜活、复杂、充满变数、需要用智慧去应对的真实世界。他听得如痴如醉,小脑袋里的思路豁然开朗,只觉得以往许多模糊不清的概念,在娘的讲解下,都骤然变得清晰明朗。他不再只是被动地接受知识,而是开始主动思考,时不时提出自己的疑问,与苏氏探讨,眼中的光彩愈发炽热。

梁夫人悄无声息地站在修竹院的门外,透过半开的窗棂,静静地看着屋内这温馨而高效的一幕。看着孙儿眼中越来越亮的光彩,看着他从最初的拘谨到后来的畅所欲言,看着儿媳那沉浸于传道授业中、眉宇间自然散发出的自信与光华,她一直紧绷的心弦,终于缓缓松弛下来,眼角的皱纹也因欣慰而舒展开来,眼中露出了久违的、真切至极的笑意。

她知道,她这一步,走对了。苏氏的才华终于有了用武之地,锦哥儿也终于得到了最好的启蒙,她子孙的未来,终于有了盼头。

屋内的苏氏,心中那份久违的、得以施展才华的充实感与价值感,也在此刻悄然复苏。嫁给梁昭这些年,她的才学只能用来打理中馈、应酬内宅,早已觉得憋屈。如今,面对眼前这个一点就透、求知若渴的儿子,她仿佛看到了苏氏门风与梁家未来希望的交融,看到了自己存在的另一种价值。她讲解得愈发投入,语气中带着难以掩饰的热忱,眼神明亮而坚定。

夜深人静,永昌侯府的喧嚣早已褪去,唯有亮着一盏孤灯,烛火摇曳,映照着苏氏(苏景然)清瘦的侧影。锦哥儿已然安睡,呼吸均匀,而她却被一种难以平复的心绪笼罩着,毫无睡意。桌案上,除了锦哥儿摊开的功课、散落的笔墨,还有一份墨兰带来的《化蝶》文稿——封皮已然有些磨损,页边密密麻麻写满了娟秀的批注,显然已在京中闺阁小姐们手中传阅了无数次。

她再次翻开戏文稿,纸张因反复翻阅而变得柔软,那些早已熟记的词句,此刻读来却字字千钧,砸在心上。她逐页看着,那些陌生的字迹在页边留下或感伤、或愤懑、或向往的批注:“祝英台敢拒婚约,真乃奇女子!”“这般才情,却困于闺阁,惜哉!”“若我有此勇气,便不会嫁与庸人……”一行行批注,如同无数声被压抑在锦绣华服下的叹息,穿过纸页,直直撞进她的心底。

当她的目光再次停留在“祝母”逼嫁那段唱词,尤其是读到“为娘我……(强咽下喉头涌起的腥甜)”时,旁边一行小字赫然映入眼帘——“我娘当时,亦是如此”。那字迹纤细,带着几分颤抖,仿佛能想见写下这行字的小姐,彼时心中的酸楚与无奈。

苏氏的手猛地一颤,戏文稿险些从手中滑落。

这句话,像一把生锈多年的钥匙,“咔哒”一声,猝不及防地打开了她刻意尘封多年的记忆闸门。

她想起了自己待字闺中时,那个蝉鸣聒噪的夏夜。母亲悄悄溜进她的闺房,反手掩上门,眼眶红肿,握着她的手,指尖冰凉。母亲的声音带着未干的哭音,又透着无比的无奈,一遍遍地重复:“然姐儿,娘知道,娘都知道……那梁家二爷,才具平庸,性情温吞,并非良配。娘何尝不想让你嫁得近些,嫁个知冷知热、才华横溢的读书人,一生平安顺遂?”

母亲的眼泪滴落在她的手背上,滚烫滚烫。“可……可你父亲看重的是永昌侯府的爵位,是梁家与吴府的联姻之利!这门亲事,关乎苏家的前程,你父亲已经拍板,娘……娘说不上话啊!”

那时的她,尚是不谙世事的闺阁少女,只看到了母亲的眼泪,只感受到了自己的委屈,却未曾深想,那眼泪背后,是一位母亲明知是火坑,却不得不亲手将女儿推下去的椎心之痛!她甚至还怨过母亲的软弱,怨她为何不能为自己争一争。

直到此刻,看到戏文里祝母“咽下鲜血”的细节,看到那句“我娘当时,亦是如此”的批注,她才恍然惊觉——她的母亲,当年何尝不是在一次次劝阻无效后,在丈夫的威严与家族的利益面前,强咽下了喉咙里涌起的、混合着绝望与心疼的鲜血?那些未曾说出口的抗争,那些深夜里独自垂泪的挣扎,都被一句“身不由己”轻轻带过,最终化作了对女儿的一句“娘对不起你”。

一股巨大的酸楚和迟来的理解,如同潮水般瞬间淹没了苏氏。她捂住胸口,喉咙发紧,眼眶不受控制地红了。她并非为自己的婚姻不幸而悲伤——事实上,梁昭待她虽无深情,却也敬重,从未有过苛责,只是平庸无能罢了。她是为天下所有如同她母亲、如同祝母一般的女子感到悲哀!她们被“母亲”“妻子”的身份捆绑,在“父母之命”与“爱女之心”之间被反复撕扯,最终不得不屈从于庞大的礼教与家族利益,亲手将最珍视的人推向荆棘之路。

她们不是不爱,而是那爱的力量,在封建礼教的铜墙铁壁面前,显得如此渺小、如此无力。

一种强烈的倾诉欲在她心中翻涌,几乎要冲破胸膛。这些年,她恪守礼法,谨言慎行,将所有的思绪、所有的委屈都压抑在“合乎规矩”的沉默之下,活得如同一个精致的木偶。可今夜,被《化蝶》点燃的情绪,被那些批注唤醒的共鸣,让她再也无法沉默。

她站起身,走到书案另一头,铺开一张素雅的梨花笺,研墨,提笔。笔尖在砚台上反复蘸了又蘸,墨汁饱满,却迟迟未能落下。她有太多想说的了,对母亲的愧疚,对过往的释然,对当下的迷茫,对未来的期许,千头万绪交织在一起,让她不知从何说起。

最终,她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已多了几分坚定。笔尖落下,墨痕在纸上晕开,娟秀的字迹缓缓流淌:

“母亲大人膝下,敬禀者:

今夜月色如水,洒满庭院,女儿于侯府修竹院内,读到一文,心绪难平,辗转反侧,终是提笔,想与母亲说些贴己话。

初读时,只觉其离经叛道,不合礼法;再读时,方知其中滋味,字字皆是闺阁女子的心酸与无奈。尤其是书中那句‘强咽下喉头涌起的腥甜’,旁有小姐批注‘我娘当时,亦是如此’,女儿读至此,泪如雨下。

母亲,女儿今日方懂,当年您为女儿定下梁家亲事时,那些深夜的垂泪,那些欲言又止的无奈,并非软弱,而是身不由己的痛彻心扉。您明知梁昭并非良配,却不得不因父亲的决断、家族的利益,将女儿推入这深宅大院。女儿往日愚钝,未能体谅您的难处,甚至心存怨怼,如今想来,真是愧疚万分。您咽下的,何止是泪水,更是满心的鲜血与不舍啊。

这些年,女儿恪守礼法,打理中馈,以为这便是女子该走的路。可今日教导锦哥儿读书,却让女儿尝到了久违的充实与价值。原来,女儿所学的诗书,并非只能用来应酬内宅、装点门面,还能用来启迪心智、照亮他人。虽不合规矩,却让女儿心生向往。

女儿如今方知,这世间最痛之事,并非恪守规矩,而是明知何为对错,却因规矩二字,不得不眼睁睁看着珍视之人走上荆棘之路,甚至亲手为之铺设荆棘。女儿不知未来之路该如何走,只盼锦哥儿能成才,盼苏家安好,也盼母亲康健。

纸短情长,言不尽意。唯愿母亲知晓女儿心意,愿千里之外,母女同心。

女儿景然顿首。”

写完最后一字,苏氏放下笔,泪水早已浸湿了衣襟。这封信,不再是往日那些例行公事、报喜不报忧的请安,而是一次彻底的灵魂剖白,一次跨越千山万水的母女对话,更是一位被礼法束缚多年的才女,内心深处悄然响起的一声觉醒的号角。

窗外,夜凉如水,月光透过窗棂,洒在信笺上,映得那些字迹愈发清晰。窗内,烛火摇曳,映照着苏氏时而蹙眉、时而落泪、时而眼神清明的侧影。

她将信笺小心翼翼地折好,放入信封,封缄,又在信封上郑重地写下母亲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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