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社会的前进,从不靠一两个杰出人物就能推动。
若大部分人泄了气,没了心气,纵有雄才大略,亦如老驴拉磨,又慢又原地打转!
于是刘禅学着像摆弄棋局一样,谨慎而无奈,哪里不对,就试着挪动一下。
最根本的,是让人有口饭吃,有个安稳的窝。
但这看似简单如呼吸的事,却难如登天,只因人性底子里那点自私,便能筑起万丈高墙。
他的思绪有时会撕裂时空,飘到几千年、甚至万年之后——
那时的人们,站在他们自以为的光明之巅,会不会用怜悯又轻蔑的眼神,嘲笑此刻、过去以及他自己这个时代所有人的挣扎与愚蠢?
这是他所能瞥见的未来:或许真实,或许虚幻,冰冷而遥远。
当然,前提是到那时,人类还在。
这是一个过去、现在与未来仿佛在泥沼中重叠的、令人窒息的时代!
四处弥漫着可预见的、粘稠的黑暗,人类的运转似乎永远脱不开那巨大的、无尽的阴影。
他常对人类的命运生出一种刻骨的无力——人,进得实在太慢了!(如果人真是进化来的话)。
这念头并非源于他自己,却总如冰锥般凭空冒出,自然又陌生,一次次将他刺穿并推入迷雾:“我……究竟是谁?”
更令他骨髓发寒的是,太多时候,人并不比他们口中待宰的“畜生”高明多少,甚至更为不堪。
所以,死死守住人之所以为人的那条细若游丝却又重如泰山的线,才如此重要——而这条线,终究要靠冰冷的律法来浇筑、筑牢。
他被困在记忆的囚笼里,只能在有限的碎片中无尽地思索、撞击。
他像最偏执的淘金者,在记忆的枯河床中反复筛找,渴望捞出几点能照亮黑暗的、闪光的金砂。
可思想的深度,挡不住自然与人为联手施予的、具象的残酷。
寒冬肆虐,死亡如影随形,不再是抽象的概念。
每一个时辰,都有人无声地倒在街角——身体冻成僵硬的弓,空瘪的肚皮紧贴着脊骨,如同一具被吸干髓壳。
连最后那片轻飘飘盖身的雪花,也成了压垮生命的、冰冷的坟土。
然而,就在这些被肆意践踏如泥的生命里,却迸发着惊心动魄的韧性:
他们用冻裂渗血的手扒开树皮,用肿胀流脓的脚走出绝路,
以最卑微、最丑陋的姿态,诠释着最顽固、最高贵的生存。
他不得不承认——底层的绝境中所榨出的、带着血丝的生存智慧,常能轻易碾碎上位者书房里精心雕琢的、华而不实的傲慢。
这世道早已被撕裂成两半:
穷人为半碗馊饭,能微笑着典当最后一寸羞耻;
富人为半钱利润,能坦然地剜出还在跳动的、温热的良心。
在这彻底颠倒的世道里,能“像个人一样有尊严地死去”竟也成了一种遥不可及的奢侈。
他攥紧颤抖的手,指甲抠入掌心。
他不过是暴风雪里修补破帆的船夫,明知巨浪将至,船将沉没,仍固执地、一针针地缝着漏洞,与倾覆的命运抢时间。
但心头那部《蜀科》千钧的重量让他清醒——
其中不只写着诸葛丞相修订的律条,更藏着一把能劈开黑暗的钥匙:
唯有那能烧穿蒙昧与特权的科技之火,才能融化这冻结了千年的寒冰。
他心想,它的要义,是护住人之所以为人的根本。这是对“人”而非“畜生”的确认,是立国之基,是文明之火种。
它彻底否决了将人变为非人的一切恶制。
若不被当人看,自然失却人的权利,人格随之瓦解,这样的族群注定没有明天,只能在历史的泥潭中腐烂。
你无法指望畜生参与未来,更不能期待非人之物振兴科技。
所以“成为人”才如此紧要——紧要到这文明的核心真理,穿越过去、现在、未来,真正悟透者却寥寥无几。
可悲的是,许多人宁愿维持把人当畜牲的看法,甚至深信唯有畜牲般的奴役,才能榨出最大价值。
殊不知,那只是没有魂灵的蛮力,是无须思考的重复,是文明进程中最可叹、最可悲的倒退与自杀。
诸葛亮一听便懂。这位旷世之才再次证明其盛名无虚,世间至理只需稍加引点,便能在他心中燃起透彻明晰的火焰。
这绝非虚言……
刘禅对“人人平等”之类的空泛口号,提不起丝毫敬意。在他眼中,那是虚浮的装饰,是无根之萍,真正要紧的是守住为人最基本的、不容践踏的权利,而非飘渺的平等。
若抽离了宗教的根基,“人人平等”便在他心中沦为最空洞的权谋话术,甚至是为新压迫铺路的谎言。
西方的平等,深植于基督的教义——“上帝跟前,灵魂平等”:
无论贫富贵贱,灵魂在神眼中价值同一,共享尊严与终末审判。
这予平等以神圣不可动摇的基石:奴隶与国王灵魂等价,现世中的压迫便不得越过神设之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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