涪城一夜,烈火焚天,血染阶庭。
当张盈、曹魏秘使及一干张家核心党羽被精铁锁链缚住,押入特制的囚车,在赵云借调来的白毦兵严密看守下星夜驰往成都之时,一场远比军事清剿更为复杂、更为深刻的斗争,才刚刚拉开序幕。
成都的皇宫,在凛冬的寒意中显得格外肃穆。腊月三十,大朝会。
今日的朝会,注定将载入史册。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近乎凝滞的紧张,每一位步入大殿的官员都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平静表面下汹涌的、几乎令人窒息的暗流。彼此目光交错间,俱是心照不宣的惊疑与揣测。
御座之上的刘禅,身着玄色冕服,十二旒白玉珠垂于额前,遮掩了眸中深不见底的光华,唯见其下颌线条紧绷,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冷硬与威压。
丞相诸葛亮手持羽扇,立于丹墀之下,目光低垂,仿佛老僧入定,然而那偶尔开阖的眼眸中掠过的凛冽寒光,却让熟知他脾性的重臣们心头俱是一凛,深知这平静之下酝酿着何等风雷。
时辰已至,钟鼓齐鸣。依例禀奏几件寻常政务后,大殿陷入了短暂的沉寂。
这沉寂,却比任何喧嚣都更令人心弦紧绷。所有人都知道,风暴即将来临。
刘禅缓缓抬起眼,目光如实质般扫过殿中垂首而立的群臣,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打破了死寂:
“诸卿可还有本奏?若无事……”
他故意顿了顿,那短暂的停顿仿佛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给予最后的机会,也施加最后的压力。一些人的头垂得更低了。
就在此时,已升任侍中的邓芝——这位素以刚直闻名的官员,手持玉笏,稳步出列。他步履坚定,踏地有声,开口时嗓音洪亮如钟,言辞中带着一股决绝的力量,瞬间划破殿中的死寂。
“臣,邓芝,有本启奏!臣要弹劾涪城张氏一族,及其党羽!罪证确凿,骇人听闻,恳请陛下圣裁!”
此言一出,如同巨石投入深潭,瞬间在朝堂上激荡起无声却滔天的巨浪!
许多官员猛地抬头,脸上血色霎时褪尽,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尤其是此前曾为张氏张目、激烈抨击神农院的官员,如谏议大夫杜微等人,更是面色惨白如纸,眼神中无法抑制地闪过惊骇与绝望,几乎站立不稳。
刘禅微微颔首,声音听不出喜怒,却更显深沉:“讲。”
邓芝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胸中的义愤尽数倾吐,他从袖中取出一份厚厚的奏章,开始朗声宣读。
他的声音清晰而沉痛,每一条罪状都如同冰冷的铁锤,狠狠砸在殿中每个人的心上:
“其一,通敌叛国!涪城张盈,世受汉恩,却心怀叵测,暗中勾结曹魏秘使,往来密信在此!”
他高高举起一叠由李敏亲手取得、赵云加封送入宫中的书信,那信封上的印记和火漆清晰可见,其中甚至还有曹魏许以张盈“益州牧”的虚衔承诺!
“曹魏所遣秘使,非寻常人物,乃魏国素有辩才之名的郄纬——其父郄虑,昔日曾参与弑杀伏后!”
此名一出,殿中顿时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骚动与惊呼!
郄虑之名,不仅代表机敏辩才,更背负着弑杀国母的恶孽。如今其子郄纬为使,既显示出曹魏对此番勾结的极端重视,也更深刻地揭露出张氏通敌之举的险恶与卑劣!
“信中妄议朝政,泄露军机,相约里应外合,其行可诛,其心当戮!”
殿中顿时响起一片倒吸冷气之声!通敌,这是任何朝代都绝不可饶恕的十恶不赦之罪!
“其二,盘剥地方,蓄养私兵,僭越谋逆!查抄张氏账册及其管家、坞堡头目口供可知,张氏多年来巧取豪夺,侵吞民田万亩以上,隐户数千!
私下铸械,甲胄逾制,私兵规模远超律法所限!其庄园规格堪比王侯,地窖中藏有御用之物,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其三,虐杀无辜,残暴不仁,人神共愤!”
邓芝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颤抖,眼中几乎喷出火来,“据黄门侍郎董允、神农卫王兴初查证,涪城张氏于其庄园之内,暴行令人发指!”
“虐待奴仆、童奴、侍女,致死者竟达五百余人之众!尸骨堆积,冤魂萦绕!此非过失,实乃系统性之屠杀,视人命如草芥,其凶残酷烈,罄竹难书!”
“更有甚者!”邓芝的声音中带上了一丝难以压抑的颤栗与激愤,他猛地转身,戟指向被内侍抬上殿中央的那具特制坐榻,“诸公且看!此乃张盈为其父张老太爷特制之‘孝子榻’!”
锦缎被猛地掀开,露出底下那勒紧的、已微微嵌入木质中的绳索和清晰无比的固定痕迹,那痕迹的形状,赫然是一个被紧紧束缚、无法动弹的人形!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与恶寒瞬间席卷整个大殿!
“张盈为显张家‘父慈子孝’,门风肃整,竟在其父久病卧床、神智昏聩、口不能言之际,于寿宴之上,以此锦袍掩盖,用这冰冷绳索,将其生身之父,如捆缚牲口般,牢牢捆绑于此榻之上,假作端正受礼之态,供宾客观瞻,以全其‘孝’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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