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之翼：女皇的征途 第46章 薯株入宫，惊雷撼帝阙

八百里加急的快马，踏碎了官道上春日泥泞的宁静。御林军副尉陈锋，如同一支离弦的黑色箭矢，日夜兼程，风餐露宿。马背上特制的藤筐里，那几株深绿色的红焰薯藤蔓，根部被湿润的苔藓和泥土小心包裹，藤蔓和叶片在疾驰的风中顽强地舒展着，如同被赋予了使命的精灵。陈锋每隔两个时辰便会停下，不顾疲惫，仔细检查藤筐的固定，为苔藓补充珍贵的清水，确保这几株承载着北疆十万生灵希望的植物，能活着抵达那座象征着帝国最高权力的宫殿。

五日后，当浑身泥泞、眼窝深陷、几乎脱力的陈锋，纵马冲入上京巍峨的城门时，整个都城似乎还沉浸在一种虚假的平静之中。慈宁宫的懿旨和孙敬率军北上的消息早已传开，朝野上下暗流涌动，各种流言蜚语如同毒雾般弥漫。有人叹息公主莽撞，招惹天谴**；有人窃喜新政受阻，太后重掌权柄；更有人暗中揣测，北疆恐怕已成修罗地狱，公主凶多吉少。

陈锋无视沿途惊疑的目光，打马直冲皇城！他高举着代表紧急军情的赤羽令箭和初颜的御林军腰牌，声嘶力竭着：“北疆八百里加急！公主殿下亲奏！活命神物入宫！挡驾者死——！”

吼声如同惊雷，撕裂了皇城午门的沉闷！守卫的禁军被那赤羽令箭和“公主亲奏”、“活命神物”的字眼震慑，下意识地让开道路。陈锋一路畅通无阻，马蹄踏过光洁的金砖御道，直抵紫宸殿前！

“陛下！北疆八百里加急！初颜公主亲奏及…及神物呈献！”陈锋滚鞍下马，几乎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吼出声，双手高高托起密封的奏报和那枚温润的凤佩！

殿内，早朝尚未散去。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皇帝端坐龙椅，眉头紧锁，疲惫的面容下是化不开的忧虑。阶下，老丞相王琮垂首肃立，脸色复杂。兵部尚书正唾沫横飞地禀报着孙敬大军已逼近黑石坳，“弹压暴民，迎回公主”的“捷报”即将传来。而太后虽未临朝，她冰冷的目光仿佛透过重重宫墙，笼罩着整个大殿。

陈锋的嘶吼如同平地惊雷，瞬间打破了殿内的平衡！

“呈上来！”皇帝猛地站起身，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和一丝颤抖！

内侍总管李德全小跑着接过奏报和凤佩，看到那熟悉的玉佩时，他的手也抖了一下。他先将玉佩恭敬地呈给皇帝。

皇帝接过玉佩，触手温润，上面仿佛还残留着女儿的气息。这枚凤佩，是发妻临终前留给初颜的护身之物…若非到了生死攸关、万不得已的地步，颜儿绝不会以此物为凭！一股巨大的不祥预感攫住了皇帝的心脏！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住翻腾的心绪，目光如电般射向殿门口：“神物何在？！”

“在殿外！”陈锋嘶声回应。

“速速抬入！”皇帝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失控的迫切。

在满朝文武惊疑不定的目光注视下，四名禁军侍卫小心翼翼地抬着一个特制的藤筐步入金殿。藤筐内，几株深绿色的植物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深绿色的藤蔓坚韧地盘绕，心形的叶片厚实油亮，在殿内明亮的烛火下闪烁着生命的光泽！更令人震撼的是，藤蔓根部被小心地拨开，露出下面深褐色泥土中，数个拳头大小、表皮深红、形态饱满的块茎！那沉甸甸、充满生机的模样，与传言中“生于凶地”、“招引瘟神”的妖物形象截然相反！一股淡淡的、类似草木的清新气息，悄然在金殿弥漫开来。

“这…这就是那红焰薯？”有大臣忍不住低声惊呼。

“一株…竟结出如此多块茎？！”

“看那藤叶，何等茁壮！这…这哪像妖物？”

窃窃私语如同涟漪般扩散。王琮老丞相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藤筐中的植物，脸上交织着震惊、茫然和一种被强烈冲击的复杂情绪。兵部尚书张着嘴，后续的“捷报”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皇帝的目光从玉佩移到藤筐中生机勃勃的薯株，再落到李德全呈上的、那封被火漆密封的奏报上。他颤抖着手，撕开封口，展开了那粗糙的、带着北疆风沙气息的信纸。

初颜那熟悉的、此刻却因虚弱和悲愤而略显颤抖的字迹，如同泣血的控诉，瞬间撞入皇帝的眼帘：

“儿臣初颜，泣血顿首，百拜父皇御前：北疆苦寒，连遭天谴**…”

字字如刀，句句泣血！洪水肆虐、瘟疫横行、刺客伏杀、荆棘纹章、剧毒投于石灰、污名加于薯苗、太后懿旨颠倒黑白、孙敬大军兵临绝境…初颜以最简洁却最有力的笔触，将北疆惨烈绝望的真相，连同那深宫中冰冷彻骨的算计，血淋淋地呈现在皇帝面前！

尤其是那句“儿臣生死不足惜！然北疆十万遗民何辜？活命之神薯何罪？云泽强国之新法何错？！”如同重锤，狠狠砸在皇帝心上！最后那“唯率北疆十万枯骨，与薯田共存亡！以血…荐轩辕！”的决绝誓言，更是让皇帝眼前发黑，身体剧烈一晃，几乎站立不稳！

“陛下！”李德全惊呼，连忙上前搀扶。

“逆子！妖言惑众！”一声尖锐的厉喝骤然响起！只见太后在一群宫女太监的簇拥下，竟不顾礼制，直接闯入金殿！她显然是收到了消息，匆匆赶来！此刻凤目含煞，直指藤筐，“此等生于凶煞之地的妖物，也敢称神物？此女在北疆倒行逆施，惹得天怒人怨，瘟疫横行！如今更妖言惑众，污蔑哀家，煽动民变，抗拒朝廷大军！其心可诛！陛下！此奏报字字皆虚，句句谋逆！当立刻下旨，命孙敬就地擒杀此女，焚毁妖薯，以正国法！以儆效尤！”

太后的声音尖利刺耳，在金殿内回荡，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疯狂和不容置疑的霸道。

满朝文武噤若寒蝉，无人敢言。王琮眉头紧锁，看着藤筐中生机盎然的薯株，又看看太后那近乎狰狞的面容，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化为一声沉重的叹息。

皇帝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他死死攥着那封沾着女儿血泪的奏报，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太后的咆哮，藤筐中生机勃勃的薯株，奏报上泣血的文字，还有手中这枚温热的凤佩…巨大的愤怒、心痛、愧疚和一种被至亲背叛的冰冷寒意，如同滔天巨浪在他心中疯狂翻涌！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受伤的猛兽，死死盯住太后，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低沉得可怕，却蕴含着足以撕裂金殿的雷霆之怒：

“母后…好一个‘妖言惑众’！好一个‘倒行逆施’！您看看！您睁大眼睛好好看看！”

皇帝一把抓起藤筐中一株带着泥土的红焰薯，高高举起！深红色的块茎在烛火下如同凝固的火焰，藤蔓垂落，绿叶招展！

“这就是您口中生于凶地的‘妖物’？！这就是您要孙敬焚毁的‘祸根’？！这上面结的，是能活万民的粮食！是北疆十万条命的希望！是朕的女儿，用她的命，从刺客刀下、从瘟疫手里、从洪水滔天中抢回来的生机！”

皇帝的声音如同惊雷，在金殿的梁柱间炸响！他猛地将薯株掷于御阶之下，深红色的块茎在光洁的金砖上滚动，留下道道新鲜的泥痕，如同无声的控诉。

“刺客袖口荆棘纹！剧毒粉末名‘圣水’！暗棘卫冯七！母后…您告诉朕！这些…都是初颜编造出来污蔑您的吗？！孙敬的三千大军，是去‘弹压暴民’，还是去杀人灭口、焚薯绝户？！”

皇帝的质问，如同无形的巨手，狠狠扼住了太后的咽喉！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却一时语塞。阶下群臣更是被这石破天惊的质问和铁一般的“活证”惊得魂飞魄散，纷纷跪倒在地，大气不敢出。

死寂！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金銮殿！只有皇帝粗重的喘息声和藤筐中薯叶在微风中发出的细微沙沙声，如同命运的低语。

皇帝的目光缓缓扫过跪伏在地的群臣，最后落在脸色惨白、眼神怨毒却难掩一丝慌乱的太后脸上。他深吸一口气，那口气仿佛吸尽了殿内所有的空气，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沉重：

“拟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