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令,刚接到信息我们送药的队伍被袭击了,药品没有事,但是死了三个兄弟。”小虎突然过来说。
林峰脸上的那丝冰冷弧度瞬间凝固,仿佛被无形的重锤狠狠砸中。他猛地转过身,瞳孔急剧收缩,目光如刀锋般刺向小虎:“什么?袭击?在哪里?谁干的?”声音低沉沙哑,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的冰碴。
小虎的嘴唇哆嗦着,帽檐下的脸被冻得青紫,呼出的白气急促紊乱:“就在黑云山……是一伙土匪!他们想抢药,王处长带人顶住了……可张麻子、二狗和老陈……”他喉咙一哽,说不下去,拳头死死攥紧,指节泛白。
周围的喧嚣骤然死寂。搬运铜料的工人僵在原地,吆喝声卡在喉咙里;政委正指挥卸货,闻声踉跄冲来,棉衣上的冰壳簌簌掉落:“司令!药……药保住了吗?”林峰没回答,只死死盯着小虎,眼底的火焰被一层浓重的血丝覆盖,融化的寒冰重新凝结,裹挟着岩浆般的暴怒。
“尸体呢?”林峰的声音陡然拔高,撕裂黎明的宁静,惊起几只寒鸦。“带回来了!就在后面那辆骡车上……”小虎哑声道,指向车队末尾。林峰几步冲过去,掀开盖尸的破毡布。三张年轻的脸庞覆着薄霜,嘴角凝固着最后一搏的倔强。他单膝跪地,粗糙的手掌擦过张麻子眉心的弹孔,那触感比铜壳更灼痛神经。王处长扑到车旁,老泪混着冰水滚落:“司令,是我的错!我该派一队人去侦察的……”
林峰的手停在张麻子冰冷的额头上,指尖下的弹孔像一道狰狞的裂口,撕开了他强行压下的怒火。他猛地站起身,毡布滑落,重新覆盖住三张年轻却永远凝固的脸。风雪似乎在这一刻重新变得狂暴,卷起地上的冰粒抽打在脸上,生疼。
“你的错?”林峰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钢刀,每一个字都刮在冰凉的空气里,让王处长浑身一颤,“现在不是论对错的时候!”他目光如电,扫过全场僵立的众人,那眼神里燃烧的火焰几乎要将这漫天风雪都点燃,“药!先卸药!送到医院!一秒钟都不准耽搁!重伤员在等着救命!”
他的吼声如同惊雷,瞬间炸醒了凝固的人群。工人和医护兵如梦初醒,爆发出比刚才更急促的吆喝,手忙脚乱却又拼尽全力地冲向那几辆盖着厚棉被的药品卡车。沉重的木箱被迅速抬下,在结冰的地面上滑行,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被众人簇拥着飞快地送往不远处的野战医院方向。
“小虎!”林峰一把抓住身边警卫班长的胳膊,力量之大几乎要捏碎骨头,“你们带一队个人,立刻去黑云山!给我把那群杂种的老巢挖出来!是人是鬼,都要给我揪出来!我要知道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动我的人,敢动这批药!”他的声音从胸腔深处挤压出来,带着血腥气,“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司令!”小虎双眼赤红,猛地一跺脚,靴子上的冰壳碎裂飞溅。翻身上马,甚至来不及抖落满身的冰雪,便像几支离弦的利箭,狠狠扎进尚未完全停歇的风雪中,朝着黑风山的方向疾驰而去,马蹄踏碎冰面,留下急促而决绝的回响。
林峰站在原地,胸膛剧烈起伏,呼出的白气浓得像硝烟。他强迫自己不去看那辆载着遗体的骡车,目光死死盯在兵工厂洞开的大门和里面隐约传来的机器运转声。冰冷的铜壳、钢坯被工人喊着号子卸下,沉重的金属撞击声在黎明的寂静中格外刺耳,那是武器,是复仇的基石。而更深处,野战医院的方向,似乎隐约传来了新的喧嚣——是药品送达后的骚动?还是伤员痛苦的呻吟?
王处长佝偻着背,脸上的冰水和泪水混在一起,他走到林峰身边,声音嘶哑破碎:“司令……我……”
“闭嘴!”林峰猛地打断他,眼神锐利如鹰隼,扫过王处长惨白的脸,“现在,带着你的人,用最快的速度,把机器给我装好!调试好!原料给我送进去!我要兵工厂立刻、马上全力运转!子弹!迫击炮弹!手榴弹!我要用它们,给死去的兄弟,给所有牺牲的战友,讨一个说法!岗村要打,土匪要剿,血债,必须血偿!”
他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铁块砸在地上,溅起无形的火星。王处长浑身一震,看着林峰眼中那几乎凝成实质的杀意和决绝,再不敢多说一个字,猛地挺直腰板,用尽全身力气嘶吼:“是!保证完成任务!”他转身,连滚带爬地冲向卸货区,声音因为激动和愧疚而变调:“机器组!原料组!都跟我来!快!快!司令要我们开足马力!”
王处长嘶吼的余音还在风雪中震颤,工人们已像被抽打的陀螺般疯狂运转起来。沉重的机器部件被撬棍撬动,在结冰的地面上拖拽出刺耳的尖啸,蒸汽锤的撞击声试探性地响起,沉闷如滚雷,很快便连成一片狂暴的金属交响。林峰没有看他们,他的脚步径直走向那辆沉默的骡车。毡布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张麻子冻得青紫的手,僵硬地蜷曲着,仿佛还紧握着不存在的枪。林峰蹲下身,指尖拂过那冰凉的皮肤,触感比铜壳更硬,比钢坯更沉。血债!这两个字在他齿间碾磨,几乎要迸出火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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