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龙涧的边缘,风似乎都带着重量,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浓雾像是有生命般,不断从谷底翻涌上来,舔舐着岩壁,将一切都笼罩在湿冷的白茫里。
赵煜的命令下去,没人犹豫。还能动的士兵立刻行动起来,解下身上为数不多的绳索,砍伐那些看起来足够坚韧的老藤。动作迅速,却没什么声响,只有粗重的呼吸和刀锋割断藤蔓的闷响。几个伤势较轻的百姓也默默上前帮忙,将藤蔓拧成更结实的股。
老韩一边用力拉扯着一条婴儿手臂粗的藤蔓测试强度,一边低声骂着:“这鬼雾气,呸!下去之后别他娘的脸对脸都认不出谁是谁!”
王校尉指挥着将绳索和藤蔓连接、固定在一块凸出的坚固岩石上,他独臂动作有些不便,但眼神依旧沉稳。“分批下去,身手好的先下,探明落脚点。伤员和百姓在中间,最后留人断后。”他看向赵煜,“殿下,您…”
“我先下。”赵煜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他必须第一个下去,不仅仅是因为责任,更因为掌心那越来越灼热的令牌和定星盘几乎要指穿他皮肤的剧烈颤抖。那下面的东西,与他息息相关。
他走到崖边,浓雾立刻吞噬了他的下半身。他深吸一口气,将那副看起来灰扑扑的攀爬手套戴在手上。手套不知是什么材质,触感有些奇特,贴合手掌,指掌部位覆盖着粗糙的颗粒。他抓住一根拧好的粗藤,试了试力道,然后毫不犹豫地,双脚蹬住湿滑的岩壁,向下滑去。
雾气瞬间将他完全包裹。能见度不足一丈,四周只有白茫茫一片和岩壁上冰冷湿漉的触感。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和谷底那永恒不变的轰隆水声,放大了数倍,震得人耳膜发胀。手套发挥了意想不到的作用,那些粗糙的颗粒提供了极强的摩擦力,让他即使在这种湿滑的环境下,也能稳稳抓住藤蔓和岩石突起,比预想中要省力不少。
他下降得很快,鹰眼视觉在雾气中努力分辨着下方模糊的轮廓。下降了约莫十几丈,脚下终于触到了相对平缓的斜坡,不再是垂直的岩壁。他稳住身形,低喝一声:“到底了!这边有斜坡!”
声音在峡谷中回荡,很快被轰鸣的水声吞没。但上面的人显然听到了,绳索和藤蔓接连传来震动。
若卿是第二个下来的,她的动作轻灵如燕,即使右肩有伤,也并未显得太过吃力。她落在赵煜身边,长剑已然半出鞘,警惕地扫视着四周。“雾气太重,什么都看不清。”
紧接着是夜枭,他如同壁虎般灵巧地滑下,落地无声。“这下面比上面更冷。”他搓了搓手,目光锐利地穿透迷雾,习惯性地开始侦察。
随后,士兵们护卫着伤员和百姓,开始小心翼翼地分批下降。过程并不顺利,一个百姓因为恐惧手脚发软,差点脱手摔下,幸好被旁边的士兵死死拉住。紧张的气氛弥漫在湿冷的空气里。
等到所有人都踏上这处还算宽敞的斜坡时,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时辰。清点人数,万幸无人掉队,但几乎每个人都惊出了一身冷汗,体力消耗巨大。
“这鬼地方,真是下来容易上去难。”老韩喘着粗气,抹了把脸上的水珠,不知是汗水还是雾气凝结。
赵煜没有理会抱怨,他全部的心神都集中在那强烈的牵引感上。到了这谷底,那感觉几乎化为了实质,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拉扯着他的右臂,要将他拖向某个方向。定星盘的指针更是疯狂地指向斜坡下方,那轰鸣水声传来的方向。
“走这边。”赵煜的声音有些干涩,他率先迈步,沿着陡峭的斜坡向下。脚下的路布满碎石和湿滑的苔藓,异常难行。
越往下走,雾气似乎略微稀薄了一些,但那轰隆的水声也越发震耳欲聋。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水汽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带着铁锈和腐朽气息的味道。
“等等。”夜枭突然压低声音,蹲下身,从一块岩石旁捡起了一样东西。那是一截断箭,箭杆是北狄人常用的黑木,箭簇却带着天机阁特有的精细打磨痕迹。
“他们果然在这里。”若卿握紧了剑柄。
又往前艰难行进了百余步,绕过一块巨大的、如同屏风般的岩石,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斜坡在此处到了尽头,前方是一片相对开阔的谷底。一条汹涌的地下暗河如同咆哮的黑龙,从一侧山壁的巨洞中冲出,横贯整个谷底,撞在另一侧的岩壁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溅起漫天水雾。而就在暗河岸边,一片明显经过人工修整的空地上,赫然矗立着一座古老的石制祭坛!
那祭坛比临渊城那个更加巨大、更加古朴,通体由一种暗青色的巨石垒成,表面刻满了密密麻麻、早已模糊不清的奇异纹路。祭坛周围,立着九根残缺不全的石柱,与临渊城祭坛的布局极为相似,但规模更大,散发着一股苍凉而诡异的气息。
更让人心惊的是,祭坛的中央,此刻正站着一个人——三皇子赵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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