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日之约,如期而至。
雷鸣泽,霍天生孤身一人,按照伊月所给的大致方位,策马来到泽地边缘。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硫磺与腐殖质混合的刺鼻气味。远处的沼泽上空,依旧是那副末日般的景象,灰黑色的瘴气翻滚不休,一道道银蛇般的闪电在其中穿梭,撕裂天际,发出沉闷的轰鸣。
他没有立刻吹响“蘅管”。
他像一头经验最丰富的猎豹,悄无声息地,开始勘察这片区域。他绕着沼泽的边缘,走了整整一个时辰。他用脚丈量着土地的松软,用眼观察着风的流向,用他那远超常人的敏锐感官,试图从这片看似天然的绝地之中,找出任何一丝属于人工的痕迹。
没有。
什么都没有。
这里的一切,都浑然天成,仿佛亘古以来便是如此。找不到任何可以称之为“入口”的机关,更没有任何阵法运转的能量波动。
霍天生的眉头,渐渐拧成了一个疙瘩。
他从怀中,取出了那支由不知名兽骨打磨而成的,造型古朴的“蘅管”。他将其凑到唇边,深吸一口气,将一股内息缓缓注入。
没有声音。
至少,以他的耳朵,听不到任何声音。
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无形的,频率极高的声波,正以他为中心,向着四周的沼泽与丛林,一圈圈地扩散开去。
他在吹响蘅管的同时,目光却如鹰隼般,死死地锁定了自己左前方,一片看似再寻常不过的,由几棵巨大的榕树与垂落的气根组成的茂密丛林。
他记得很清楚,方才勘察时,他曾三次经过那里。他用匕首在其中一棵榕树的气根上,刻下了一个极不显眼的墨家标记。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
周围,依旧是死一般的寂静,只有远处那沉闷的雷鸣,如同这片土地亘古不变的心跳。
就在霍天生几乎要失去耐心,准备换一个方位再次尝试时。
异变,突生。
他左前方的那片丛林,那片他确认过无数次,绝无任何异常的茂密榕树林。空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轻轻地,扭曲了一下。
紧接着,洛影那张总是带着憨厚笑容的脸,就那么毫无征兆地,从两根垂落的气根之间,探了出来。
他依旧是一身宽大的白袍,赤着双脚,脸上,挂着那副人畜无害的,仿佛在自家后院散步般的悠闲笑容。
“墨神,您来了。圣女已恭候多时。”
霍天生的瞳孔,在那一瞬间,收缩到了针尖大小。
他敢用自己的性命担保,就在洛影出现的前一秒,那里,绝对,什么都没有!
不是速度快到极致的幻影,更不是什么高明的隐匿之术。那是一种,更深层次的,直接作用于他感官层面的,诡异的扭曲。
阵法?
不对。
他曾在道教学院里,涉猎过华夏古老的奇门遁甲之术,即便是传说中能“撒豆成兵,画地为牢”的顶级阵法,也必然会引动周遭气场的能量波动。
可这里,风是寻常的风,气是寻常的气,没有任何异常。
是某种能够影响光线折射,类似于“海市蜃楼”的力场?
还是……某种更匪夷所思的,直接作用于大脑视觉中枢的,精神干扰?
霍天生不动声色地,跟在洛影的身后,踏入了那片他不久前才刚刚做过标记的丛林。
穿过那层无形的“屏障”,眼前的景象,让他心中那股不安的预感,愈发强烈。
这里,根本不是什么丛林。
这是一条由纯白色的,不知名巨石铺就的宽阔甬道。甬道的两侧,是高耸入云的崖壁,崖壁之上,雕刻着无数他从未见过的,充满了古老与神秘气息的繁复壁画。
他回头望去。
来时的路,已经消失了。身后,同样是一堵高耸的,严丝合缝的崖壁。
他被彻底地,与外界隔绝了。
一个疯狂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在他脑海中冒了出来。
如果,他不是用“蘅管”来呼叫。
而是直接用数百公斤的“霹雳弹”,对着这片区域,进行无差别的,地毯式的轰炸。
这层看不见的“屏障”,这神鬼莫测的“阵法”,是否还能抵挡得住,那足以崩山裂石的,来自另一个文明的绝对力量?
这个念头,像一颗被点燃的火星,瞬间引爆了他所有的思路。
他猛然惊醒。
自己,或许从一开始,就想错了。
什么狗屁的“变数”,什么等待了数百年的“天命之人”。
伊蘅族之所以会选择与他合作,之所以会摆出那副高高在上的“施舍”姿态。
或许,根本就不是因为那虚无缥缈的预言。
而是因为,她们见识到了。
见识到了他在葬神谷,那足以将数万大军在谈笑间化为飞灰的,毁天灭地的力量!
她们感受到了威胁!
她们担心,自己这把来自外界的,不受控制的利刃,会无意间,撕开她们隐藏了数千年的,安稳的乌龟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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