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安十七年的春天,似乎格外温暖。许昌城内外,杨柳新绿,桃李芬芳。长达数年的征伐与动荡仿佛已是遥远的过去,市井坊间充盈着太平盛世的安乐气息。丝绸之路上驼铃悠扬,满载着东西方奇珍的商队络绎不绝;南洋海面千帆竞渡,华朝的瓷器、茶叶与格物院的新奇制品远销重洋;就连遥远的罗马,那座“东方格物馆”也已成为西方学者心中仰慕的圣地。
然而,在这片繁华似锦的表象之下,帝国最高层的少数人,心中那根弦却从未真正放松。
许昌皇宫,乾元阁。
阁内的陈设依旧简朴,但墙上悬挂的图表却比以往更加复杂精细。除了原有的寰宇全图、星象分野图、东海石门能量波动图谱外,新增了一张巨大的、以不同颜色线条标注的“异常能量节点分布图”,以及一张根据各方信息拼凑的、关于“秩序之眼”与“归墟之眼”零星记载的对照表。
张圣负手立于图前,目光沉静。诸葛亮、徐元、马钧、新任靖安司都统(接替年迈的李狗儿)沈默侍立一旁。
“司马懿伏诛已近一载,其残余党羽追剿如何?”张圣问道,声音平静无波。
沈默上前一步,这位以缜密狠辣着称的新任都统躬身禀报:“陛下,据西域、波斯及海路各分司回报,司马懿身边那名叛逃匠师与维京头目,最后一次踪迹出现在里海西岸,随后便如泥牛入海,再无确切消息。我等怀疑,他们可能得到了某些隐秘势力的庇护,或已改头换面,潜藏极深。其所携带的实验数据,也未能追回。”
张圣微微颔首,并不意外。司马懿临终仍念念不忘的数据,必定关系重大,对方不惜代价也会保护好。“继续追查,但不必倾注过多力量,转为长期监控。重点在于,他们可能会利用那些数据做什么。”
“是。”沈默领命。
张圣转向马钧:“东海之门,近况如何?”
马钧脸色比一年前更显疲惫,但眼神却更加锐亮,那是一种混合了巨大压力与探索热情的复杂光芒。“陛下,石门自上次动荡平息后,进入了长达十一个月的‘深寂期’,能量波动降至历史最低点,几乎无法探测。然而,自三月前起,其能量水平开始极其缓慢地回升,且波动模式出现细微变化。根据最新建立的数学模型推演,下一次显着的‘活跃期’,可能在两年至三年后。”
他走到能量波动图谱前,指着一条新绘制的、带有多重峰谷的曲线:“更重要的是,我们通过对那次‘镜面’事件残留数据的反复演算,结合钦天监提供的百年星象记录,发现石门的活跃周期,并非与单一星辰相关,而是与一个复杂的、由七颗主要星辰(包括奎宿)构成的‘星阵’运行轨迹高度契合!这个‘星阵’的完整运行周期,长达……一百二十年!”
“一百二十年?”徐元捻须的手微微一顿。
“正是。”马钧语气带着震撼,“这意味着,我们所观测到的,可能只是这个庞大周期中的一个小段落。而上次司马懿强行撬动,以及我们的‘元磁共振’干扰,或许只是在这个周期曲线上,激起了一丝小小的涟漪。真正的……‘峰值’或‘窗口’,可能在更远的未来。”
阁内陷入短暂的寂静。一百二十年的周期,远超凡人寿命,其背后蕴含的因果与力量,令人细思极恐。
“星阵……”诸葛亮羽扇轻摇,目光投向星象图,“马尚书可能确定这七颗星辰?”
“已基本确定,皆在二十八宿之中,分属四方。其轨迹交汇与分离的节点,与石门能量起伏的关键点对应率超过九成五。”马钧肯定道,又补充了一句,“而且,根据王平大人从罗马送回的部分关于‘亚特兰蒂斯’与‘巨人时代’的破碎记载,其中提及的‘群星归位之刻’,其描述的星辰组合,与我们推算的‘星阵’,有七成相似!”
东西方的古老线索,在此刻隐隐交汇。
张圣眼中精光一闪:“也就是说,无论是司马懿追求的,还是罗马那些古老组织畏惧的‘群星归位’,可能都与这‘星阵’周期,以及东海石门有关?”
“极有可能!”马钧重重点头。
“王平那边,关于‘秩序之眼’与‘世界之脐’,可有新进展?”张圣看向沈默。
沈默回道:“王大人密奏,接触‘秩序之眼’外围成员后,线索曾一度中断。但数月前,靖安司在整理从君士坦丁堡秘密收购的一批古老羊皮卷时,发现了一份以近乎失传的腓尼基文字书写的航海图残片,其中心标注的地点,被称之为‘omphalos’,即‘世界之脐’。其方位,大约在……爱琴海南部,克里特岛与塞浦路斯岛之间的某片海域。”
“爱琴海?”张圣走到寰宇图前,手指划过那片蔚蓝的区域,“那里是古希腊文明的发源地之一,传说众多。”
“正是。”沈默继续道,“王大人已派人以考古和贸易为名,前往那片海域暗中探查。同时,他在罗马继续利用格物馆的影响力,吸引更多知晓秘辛的学者,尤其是那些研究古希腊神秘学派和埃及赫密斯主义的人。但目前尚未有关于‘混沌水晶’的确切消息。”
诸葛亮沉吟道:“‘世界之脐’……在古希腊传说中,德尔斐的阿波罗神庙曾被尊为‘世界之脐’,象征大地的中心。但若指实际地理所在,爱琴海那片区域,自古便是海上贸易与文明交汇之地,也是传说中‘亚特兰蒂斯’沉没的可能区域之一。或许,那里埋藏着与石门、与‘星阵’相关的另一把钥匙,或是一份……警示。”
张圣沉默片刻,缓缓道:“司马懿虽除,然其揭示出的‘门’与‘星’之秘,却如悬顶之剑。东海之门需持续监控,加深研究。爱琴海之‘脐’,令王平谨慎探查,以搜集信息为先,避免打草惊蛇。罗马的古老组织,保持接触,但需警惕。”
他目光扫过众人:“如今四海宴平,百姓思安。大规模征伐或探险,非其时也。然居安思危,格物兴国,不可懈怠。传旨:格物院‘玄字丙号’项目权限提升,马卿可酌情在全国遴选英才,充实研究。海军方面,周瑜可派遣一支精干小队,以训练远航为名,前往爱琴海区域,为王平的人提供必要支援,同时……熟悉那片陌生海域。”
“陛下圣明。”众人躬身。
“此外,”张圣顿了顿,“蒋琬在西域,稳固边防,安抚诸部之余,可令其留意一切与古老星象、地质异变相关的民间传说或遗迹。司马懿能于波斯找到‘太阳金盘’之线索,西域广袤,未必没有其他散落的古老信息。”
一道道指令,从容而周密地发出。张圣并未被潜在的巨大危机所吓倒,也未急于求成,而是选择了稳健地积蓄力量,拓宽认知,在平静的水面下,悄然编织着应对未来风暴的大网。
西域,轮台新城。
如今的轮台,已非昔日战火蹂躏的边陲堡垒。城墙更加高大坚固,城内街道整齐,商铺林立,汉胡杂处,语言各异,却秩序井然。城外,阡陌纵横,水渠如网,移民村落星罗棋布,炊烟袅袅。
蒋琬行走在新建的“格物学堂”中,听着里面传来的、用胡汉双语讲解的简易算术与农桑知识,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他接到了朝廷的新旨意,除了日常政务,还需留意古老秘辛。
“大都护,”一名亲随将领低声道,“近日有来自更西边(康居、大夏)的商队提到,在葱岭以西的帕米尔高原深处,有游牧部落传说,在极高的雪山之巅,有‘星辰坠落之地’,终年笼罩奇异光辉,人畜难近。还有人说,曾在沙漠边缘看到过刻有非胡非汉奇异符号的石板,符号形状……似与星斗有关。”
蒋琬目光一凝:“记录下来,派精细稳妥之人,循这些线索去探访,不必强求,以观察记录为主。切记,不可惊扰地方,不可引发冲突。”
南洋,星洲港(新加坡附近新建港口)。
周瑜站在“定远号”经过再次改装的宽阔甲板上,看着港口内停泊的各国船只,以及远处海天相接处新下水的三艘“威海级”改进型铁甲舰,心中豪情与谨慎并存。他接到了支援爱琴海探查的密令。
“组建一支特遣分队,以‘蛟龙’号蒸汽快舰为旗舰,配两艘快速护卫帆船。人员需精干,熟悉远航,通晓希腊语或拉丁语者优先。携带最新式测绘仪器与轻型火炮。名义上,为探索通往大秦(罗马)的新航路,进行远洋训练。”周瑜对副官吩咐道,“告诉带队管带,此行以测绘海图、观察风情、接应王大人的人为主,非万不得已,不得卷入任何当地争端,更不可暴露真实意图。”
罗马,格物馆地下密室。
王平面前摊开着那份腓尼基航海图残片的复制品,以及靖安司能从各方搜集到的、所有关于爱琴海古代传说与神秘地点的记载。他的手指在“世界之脐”的模糊标注上轻轻摩挲。
“omphalos……”他低声重复着这个古希腊词汇。仅仅一个地名,线索太少。他需要更多信息,需要接触到“秩序之眼”更核心的成员,或者,找到其他知晓内情的人。
“卢卡,”他唤来心腹,“让我们在雅典、克里特岛的人,开始秘密排查所有与古代神秘仪式、圣地崇拜相关的遗迹,尤其是那些不被主流教会认可的、被视为异教或巫术的地点。注意寻找任何与‘水晶’、‘秩序’、‘镇压’相关的符号或传说。动作要隐蔽。”
“是,大人。”
王平望向东方,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墙壁与无尽山河。陛下在积蓄力量,马钧在破解星阵,周瑜在派遣舰船,蒋琨在留意西域传说……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陛下的运筹下,向着那隐藏在历史迷雾与星空背后的真相,缓缓张开。
而他自己,则是这张网伸向西方古老文明深处的一根敏锐触须。
盛世之下,暗涌流动。星图初显,未来莫测。华朝的巨轮,在享受和平繁荣的同时,其舵手已悄然调整航向,驶向那片隐藏在璀璨文明与浩渺星海背后的、更深邃的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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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六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