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6年6月的上海,梅雨缠缠绵绵,黄浦江的水汽裹着租界的喧嚣与隐秘,浸透了每一条街巷。
法租界霞飞路深处的三层洋楼,是复兴社上海工作站的秘密据点,此刻却被一股比梅雨更滞重的压抑笼罩——真皮办公椅上,戴笠指间的香烟燃得只剩烟蒂,铁青的脸色在昏暗台灯下愈发阴沉。
“啪!”
刚收到的电报被狠狠拍在红木桌面,纸张震颤的声响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戴笠起身时,皮靴碾过地面的烟灰,声音寒得像冰:“红军在云南禄劝的皎平渡成功渡过金沙江(长江上游)后竟然不知去向,他们只有一个师兵力,就破了我们经营半年的围堵!”
他目光扫过站在桌前的骨干,鹰隼般的眼神带着噬人的锐利:
“上峰限我十天查透情报泄露案,你们谁能解释,为什么布防图、巡逻路线、炮火死角,全被红军摸得一清二楚?”
办公室内无人敢应声,只有墙上挂钟的滴答声,敲得人心头发紧。
陈默站在左侧队列,双手垂在身侧,指尖却悄然蜷缩。
江防布防图的整理与加密传递由他牵头,全程双人复核、三重加密,可在戴笠面前,任何“按规办事”都不足以成为辩解。
“戴老板,”苏晴上前一步,青色旗袍衬得她身姿干练,眼神却异常坚定,“参与布防图绘制的17人已连夜排查,传递环节的电报员也经审查,通讯记录无异常电波外泄。”
“无异常?”
戴笠冷笑,转身掀开窗帘一角,望着窗外雨幕,“日本人在日租界愈发猖獗,上周刺杀我方3名联络员,这周公然走私军火,我们的情报网却漏洞百出!红军渡江与日本人异动凑在一起,你们还觉得是巧合?”
他猛地转身,目光精准锁定陈默:“布防图从整理到上报南京,你全程参与,说说看,哪个环节可能出问题?”
陈默定了定神,语气平稳如磐:
“老板,整理阶段我与柳媚双人核对,数据与前线实测一致;加密用最新‘梅花密码’,仅核心人员掌握密钥;传递设三重中转,电报员均是社长亲信。”
“亲信就绝对可靠?”戴笠缓步逼近,烟草味混着樟脑气息压得人喘不过气,“情报行当里,人心最不可信。你敢保证柳媚核对时没动手脚?敢保证中转电报员没被收买?”
一连串质问如重锤砸下,陈默不避其锋:“不敢打包票,但所有环节皆有档案可查,愿牵头重新复核。”
“好。”
戴笠颔首,语气缓和却暗藏威严,“从今日起,我在上海站蹲点,所有情报工作暂停,全力彻查泄密案。陈默复核布防图档案,苏晴监控日租界日本特务机关,重点盯防土肥原贤二,柳媚审讯近期抓获的可疑人员,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
“是!”三人齐声应命,转身欲走。
“陈默,留下。”
戴笠的声音让陈默脚步一顿。
等苏晴、柳媚离开,办公室只剩两人,戴笠重新落座,点燃新烟:“陈默,我记得你是1926年2月参加秘密情报组的,已跟随我10年零4个月了。你是黄埔军校中出色情报人才,还是当年的十三太保之一。这些年办了不少案子,我都看在眼里,心中是有你的。”
陈默心中一凛,这番话既是安抚,更是在敲打。
在戴笠眼中,忠诚远重于能力,一旦被怀疑,过往功绩皆可一笔勾销。
“老师的知遇之恩,学生铭记于心。”他语气诚恳,“此次泄密案关乎国家安危,我必竭尽全力查明真相,不负信任。”
“但愿如此。”戴笠眼神骤然锐利,“我已调阅你近期所有行动与通讯记录。丑话说在前头,若查出自你或你身边人出问题,休怪我不念旧情。”
“学生明白。”陈默垂下眼帘,掩去眸中寒芒。
他清楚,戴笠的“复核”不过是全面审查的开始,刑讯逼供、地毯式排查皆在预料之中,他必须提前布局,既要自证清白,更要提防栽赃。
走出办公室,走廊灯光昏黄摇曳,特务们神色匆匆,空气中弥漫着剑拔弩张的气息。
柳媚迎面走来,黑色连衣裙裙摆轻晃,妩媚笑容下藏着担忧,假装整理衣领时,悄悄塞来一张纸条。
陈默不动声色攥紧纸条,低声道:“老板让我牵头复核档案,你审讯时多留心,别被人钻了空子。”
“我知道老板动真格了。”柳媚压低声音,“苏晴监控日租界时发现,日本人频繁接触不明身份的中国人,或许与泄密有关。”
陈默心中一动,戴笠将两事关联并非无的放矢。
他捏了捏手心的纸条,示意柳媚先行,自己快步走向地下室档案库。
档案库阴冷潮湿,弥漫着纸张发霉的味道。
一排排铁柜中,陈默取出布防图相关档案逐页翻阅,表面是复核,实则在寻找遗漏的线索。
他早已对档案烂熟于心,此刻格外留意细节——测绘员赵立三天前以“老母病重”为由请假离沪,形迹可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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