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城的冷雾缠了一整周,复兴社情报三处调查科办公室的炭盆烧得再旺,也驱不散空气里的阴冷。窗外的风卷着冷雨砸在玻璃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王科长把一叠译电底稿拍在桌上,指尖重重戳在“第二次围剿”的标注页上,“就是这里。”王科长抬头看向对面的戴笠,声音压得极低,“戴老板,这是他当时补的记录,还有译电科长小李的签字,看起来天衣无缝。”
戴笠翻开册子,钢笔字迹工整,连信号强度、干扰频率都标得清清楚楚,甚至画了个简易的电**形图。
他盯着记录看了半晌,突然冷笑一声:“太无缝了,反而像是提前编好的戏码。”
戴笠把记录册扔回桌上,烟蒂摁灭在烟灰缸里:“四次围剿,三次情报出问题,次次都和他译电科沾边——第一次是‘敌军布防图’漏译了侧翼伏兵,第二次是‘进攻时间’错译,第四次更巧,‘粮草补给点’的坐标直接偏了十里地!每次他都能拿出‘信号干扰’‘设备故障’的理由,你信吗?”
王科长垂着头,声音沉了沉:“我查了他的行踪,第二次围剿那几天,他每天下班都绕去城南茶馆,说是和情报一处王科员的太太碰面——可我问了王科员,他说他太太那阵子回了乡下娘家,根本没在南京!”
“哦?”戴笠的眼神骤然锐利,像鹰隼盯上了猎物,“继续说。”
“还有,上个月调查科盯梢时,发现他有三次下班后没直接回家,绕到了城西的死信箱附近——虽然没看见他取信,但每次他过去后,第二天死信箱里的纸条就没了。”
王科长往前凑了凑,“我怀疑,他就是借着译电的便利,把情报透出去的!”
戴笠没立刻说话,手指在桌上轻轻敲着,节奏急促,像在打摩尔斯电码。
公室里静得可怕,只有炭盆里木炭爆裂的噼啪声,和窗外的雨声混在一起,压得人喘不过气。
“把陈默叫过来。”半晌,戴笠终于开口,语气冷得像窗外的雨。
陈默接到通知时,正在译电科核对前线传回的敌情报告。
小李科长捧着一摞底稿过来,脸色发白:“陈处长,调查科的人又来了,这次……好像是要问第二次围剿的事。”
陈默捏着钢笔的手指顿了顿,笔尖在纸上洇出一小团墨渍。
第二次围剿的“错译”,是他故意为之——苏晴当时冒死传信,说三军团的突袭路线被共军截获,让他务必拖延进攻时间。
他借着办公室里老旧的译电机出故障的由头,故意把“拂晓”译成“辰时”,事后补了技术记录,还让小李签了字,本以为这事早过了,没想到现在被翻了出来。
“知道了。”陈默把钢笔插进笔帽,起身时顺手理了理衣襟,指尖碰到领口的钢笔——笔帽里的加密纸条还在,是昨天通过死信箱收到的,组织让他继续稳住,别露破绽。
走进戴笠办公室,陈默一眼就看见桌上摊着那份第二次围剿的译电底稿,红圈里的签名格外扎眼。
王科长站在旁边,眼神阴鸷地盯着他,像在看一个待审的犯人。
“老师好!”陈默先开了口,声音稳得没半点波澜,“您找我?”
戴笠没抬头,手指点着那份底稿:“第二次围剿,三军团的进攻指令,是你译的?”
“是。”陈默点头,走到桌前,目光落在底稿上,“当时译电科的机子出了故障,收报时信号断断续续,我反复核对了三次,才敢下笔。”
“信号断断续续?”
戴笠终于抬头,鹰钩鼻在灯光下投出的阴影,正好罩在陈默脸上,“我问过电讯科,那天南京城天气晴好,根本没有磁暴,也没有乌云——你所谓的‘信号干扰’,是哪来的?”
陈默心里一沉,后背瞬间渗出细汗,但脸上没露半点慌色。
他早料到戴笠会查天气,提前问过电讯科的老周,知道那天确实没异常,所以早想好了说辞:“老板,是译电机的问题。当时科里那台老机子,收报时总跳频,特别是发‘晓’字的摩尔斯电码时,‘?—?’总变成‘—?—’,我让维修员来修,他说零件得从上海调,暂时没法换。”
他从口袋里掏出个小本子,翻开其中一页,上面记着密密麻麻的维修记录:“老师您看,这是当时的维修登记,3月17号,也就是译那份指令的前一天,我报了故障,维修员签了字,说要等零件。”
戴笠接过本子,手指捻着纸页,眼神扫过上面的字迹——维修员的签名、日期、故障描述,样样齐全,甚至还有备注“待上海发零件,暂用备用机”。
他抬头看向王科长,王科长立刻摇头:“我查过维修记录,确实有这一笔,但……”
“但什么?”陈默接过话头,语气坦诚,“王科长是怀疑我故意弄坏了机子?您可以去查,那台老机子现在还在仓库里,维修员能作证,确实是零件老化,不是人为损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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