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城的冷雾终于散了一些,却把寒意渗进了骨头里。
陈默刚走进情报一处译电科,就见小李科长抱着一摞新到的电报底稿,脸色比窗外的天色还白。“处长,调查科的人今早又来了,把您上周的常规译电记录都抄走了。”小李声音压得极低,指尖捏着底稿的边角,都泛了白。
陈默点点头,走到他经常坐的座位前坐下,指尖刚碰到钢笔,就觉出不对劲——桌角那盆他养了半年的文竹,叶子尖上沾了点不属于这里的黄泥土。
他不动声色地用袖口蹭掉泥土,心里猛地一紧:昨晚他锁了办公室门,钥匙只有他和小李有,泥土绝不是小李带进来的——是调查科的人,趁他不在,撬开了译电科的办公桌。
“知道了,别慌。”
陈默拿起钢笔,翻开最上面的一份电报,是前线传回的“苏区粮草动向”,字迹工整,没半点异常。但他清楚,调查科这是着急了,明着查不到把柄,就来暗的,连他的办公桌都敢撬,下一步说不定就要搜他的家。
陈默低头译着电报,眼角的余光却留意着门口——调查科的人没走,那个穿灰布衫的盯梢员,还在走廊尽头徘徊,像个阴魂不散的影子。
中午吃饭时,陈默故意和情报一处的老张、老赵坐在一起。
老张正骂骂咧咧地抱怨前线的伙食差,老赵跟着附和,陈默偶尔插两句嘴,眼神却瞟着邻桌的王科长——他正低头扒着饭,眼睛却时不时往这边瞟,手里的筷子半天没动一下。
“陈处长,你说这调查科天天盯着咱们处的译电科,到底想查啥?”老赵夹了口青菜,声音不小,“总不能真怀疑咱们处里有共党吧?”
陈默放下筷子,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语气平淡:“还能查啥?四次围剿失利,戴老板心里着急,总得找个方向查。咱们做好自己的事,别管那么多。”
他这话像是说给老赵听,又像是说给邻桌的王科长听。
果然,王科长的筷子顿了顿,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的怀疑没减,却多了点不耐烦——查了这么久,没抓到半点实锤,换谁都急。
吃完饭,陈默没回他的办公室,而是去了楼下的收发室。
收发室的老向是个老好人,跟陈默熟得很,见他进来,笑着递过一杯热水:“陈处,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来看看有没有我的信。”陈默接过水杯,手指在杯壁上摩挲着,眼神扫过架子上的报纸——最底下压着份《中央日报》,第三版的角落有个小小的“寻物启事”,写着“遗失黑色钢笔一支,拾到者请联系城南茶馆张叔”。
是组织的暗号!陈默心里一紧,脸上却没露声色,接过老向递来的空信封,假装失望:“还是没有啊,老家的同乡说要寄点土特产,怎么还没到。”
“别急,说不定明天就到了。”老向拍了拍他的肩膀,“快回去吧,调查科的人刚从这儿过,盯着你呢。”
陈默点点头,转身走出收发室,手里捏着那个空信封,指尖却在发烫——“黑色钢笔”是暗号,代表“静默指令”;“周叔”是死信箱的联络人,意思是让他去城南茶馆的死信箱取指令。
下午译电时,陈默的心总静不下来。他反复看着那份“寻物启事”,确认没看错——组织让他静默,暂停传递情报,这说明戴笠的怀疑已经传到了组织耳朵里,是要保他。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陈默没等任何人,径直往城南走。
身后的灰布衫男人果然跟了上来,脚步急促,生怕丢了他。
陈默故意绕了两条小巷,走到茶馆后门时,突然转身,对着空气说:“兄弟,跟了我这么久,不累吗?”
巷子里的阴影里,灰布衫男人走了出来,手里攥着个记事本,脸色发白:“陈……陈处长,我只是奉命行事。”
“奉命行事?”陈默走近两步,声音冷了下来,“撬我办公桌,抄我记录,现在还跟着我,你们调查科就是这么做事的?”
男人被他的气势吓住,往后退了一步:“科……科长让我盯紧您,我不敢不办。”
“行,你盯。”陈默冷笑一声,转身进了茶馆后门。
周叔正在后院劈柴,见他进来,立刻放下斧头,把他拉进旁边的小柴房:“陈默,组织的指令,在灶膛里。”
柴房里弥漫着柴火味,陈默蹲下身,扒开灶膛里的冷灰,摸到个用油纸包着的小纸条。打开一看,上面是加密的字迹,他掏出钢笔,拧开笔帽,用里面藏着的解密纸条对照着看——
“静默一月,暂停传报,仅留暗号联络,观察动向,保重自身。”
果然是静默指令!陈默心里悬着的石头落了一半,又立刻提了起来。
暂停传报,意味着他没法再给组织送情报,但也能让他暂时摆脱“情报泄露”的嫌疑,让调查科抓不到新把柄。
“周叔,帮我回个信,就说我收到指令,明白怎么做。”
陈默把纸条揉成一团,塞进灶膛里,用火钳搅了搅,烧成了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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