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1年10月的江西,晨雾还没漫过赣江的堤岸,陈默就被电报机的“滴滴”声惊醒。
他住在吉安城外的临时情报站,土坯房的墙缝漏着风,桌上的煤油灯晃得人影发虚,面前摊着的国民党军加密指令,纸角被夜露浸得发卷——这是何应钦指挥部凌晨刚发来的特级密电,标题用红笔圈着“即刻译出,延误军法处置”。
指尖捏着的密码本边缘已经起了毛,这是军统最新的“丙种密码”,数字对应汉字,需结合当日的“密钥表”破译。
陈默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跳,指尖在密码本上滑动:“04-17-23”对应“凌”,“19-08-05”对应“晨”,“22-31-11”对应“三”,“07-25-09”对应“点”……
当“凌晨三点总攻”五个字完整出现在纸上时,他的指节骤然收紧,钢笔尖在“三”字上戳出个墨点。
窗外传来脚步声,是于副官的皮靴踩在泥地上的声响——何应钦怕他译电拖沓,特意让于副官守在门外,每半小时催一次。
陈默飞快地用铅笔在“三”字旁边画了个圈,假装是“五”字的起笔失误,再拿起红笔,在错字上方批注“疑为笔误,待核”,才扬声应道:“快译完了,于副官再等十分钟!”
脚步声顿了顿,于副官的声音隔着门传来:“陈处长,何将军在指挥部等着呢,可别让弟兄们白等!”
陈默没接话,目光死死盯着“凌晨三点”——这是二次“围剿”的核心指令,国民党军五个师分三路合围赣南苏区,凌晨三点总攻,就是要趁红军熟睡时打个措手不及。
若是按实翻译,苏区主力怕是来不及转移;可故意错译,一旦被查出,就是掉脑袋的重罪。
煤油灯的火苗突然跳了一下,映亮了桌角压着的《佩文诗韵》——新密码的手册,扉页的五角星还泛着墨光。
他想起三天前在“死信箱”收到的字条:“二次围剿在即,需为苏区争取转移时间,万不得已可相机行事。”
这句话像颗定海神针,让他攥紧了钢笔:“就错译两个小时,凌晨三点改凌晨五点,足够红军转移阵地了。”
他重新铺展一张译电纸,故意放慢速度,在“三”字的译解上“卡壳”——先写“五”,再用橡皮擦淡,留下模糊的印痕,接着在旁边标注“密钥表今日‘三’‘五’字码相近,恐为干扰”,最后才工工整整写出“凌晨五点总攻”。写完后,他把两张译电纸叠在一起:一张是“错译版”,要交给何应钦的前线部队;一张是“正确版”,需上报戴笠——这是他早就想好的退路,既给苏区争取了时间,又能在戴笠查核时,以“前线译电仓促,优先传递,后发现偏差补报”为由搪塞。
“陈组长,好了没?” 于副官的催促声再次传来,带着不耐烦。
陈默把“错译版”塞进公文包,用镇纸压住“正确版”,起身开门:“好了,这就去指挥部。” 门外的于副官眼神扫过他手里的公文包,又瞟了眼桌上的译电纸,嘴角撇了撇:“早这样多好,何将军都发了三次火了。”
两人踩着晨雾向指挥部走,赣江的水汽裹着寒意,陈默的后背却浸出冷汗。
他故意走得慢,脑子飞速盘算:怎么把“凌晨三点”的正确时间传给苏区?临时情报站外全是军统的岗哨,“死信箱”在城南的老槐树洞,现在去肯定会被怀疑;联络员约定的接头点在赣江码头,以“买鱼”为暗号,可现在去码头,于副官肯定会跟着。
“于副官,你看前面是不是有卖早点的?”
陈默突然指着路边的小摊,蒸笼里的白汽飘得老高。于副官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脚步慢了些:“倒是有,怎么?你还没吃早饭?”
“译电到现在,肚子早空了。” 陈默拉着他往小摊走,“何将军那边也不差这几分钟,吃两个包子垫垫,免得等会儿汇报时走神。”
小摊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老汉,系着蓝布围裙,见他们过来,笑着问:“两位长官,要几个包子?”
陈默一边掏钱,一边用江西话低声说:“三点的鱼,五点卖,鲜不鲜?” 这是他和联络员约定的暗语——“三点”指正确时间,“五点”指错译时间,“鲜不鲜”问能否传递。
老汉手顿了顿,舀豆浆的勺子在碗里晃了晃:“鲜,刚捞的,等会儿给您送到码头。” 陈默心里一松,知道老汉是组织上的人,会把消息传给码头的联络员。
于副官没听出异样,接过包子咬了一口:“还行,比南京的包子糙点,但管饱。”
陈默笑着点头,眼角的余光看见老汉把一张揉成球的纸塞进豆浆碗的垫纸下——里面肯定是写给联络员的字条,告诉他正确的总攻时间。
到了指挥部,何应钦正站在地图前,手里的指挥棒把“赣南苏区”几个字戳得咚咚响。
见陈默进来,他劈头就问:“译好了?总攻时间定在几点?” 陈默递上“错译版”译电纸,语气恭敬:“何将军,译好了,总攻时间定在凌晨五点,三路部队同时行动。”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