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宫冷苑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铅块,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甸甸的寒意。江充晋升后滔天的权势如同一张无形的巨网,笼罩在未央宫的上空,而北宫,便是这张网的中心,蛛网的核心。刘据知道,“毒蝎”赵禹的阴影,已经悄然降临。
冷苑之内张公公和小顺子如同绷紧的弓弦,昼夜不停地警惕着。所有入口的食物和饮水,都必须经过小顺子用银针、活鸟甚至自己浅尝(在刘据严令禁止后才改为活鸟)的层层检验。张公公则发动了埋藏多年的“地网”暗线,如同老树盘根般监控着冷苑内外每一个角落、每一条缝隙、每一个可能被利用的通道。北宫这方寸之地,被经营得如同布满无形倒刺的堡垒。
刘据则将自己关在那间隐秘的耳房里更多时间。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硝石硫磺气味。他根据郑渠的笔记和自己有限的化学知识,小心翼翼地提纯、配比、混合着那些危险的黑粉。汗水浸透了他的衣衫,手指被灼伤了几处,但他眼神专注,如同进行着某种神圣的仪式。案台上,几枚比之前更小、外壳更厚实坚固的陶罐已经成型,里面填充着他反复试验后威力更强的“新配方”火药——这是他最后的保命底牌,也是反击的獠牙。
“殿下,歇歇吧,您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了。”张公公端着一碗清水进来,忧心忡忡。
“无妨。”刘据头也不抬,小心地将最后一份混合好的火药装入陶罐,压实封口,“江充的毒牙随时会咬下来,本宫没时间休息。”他拿起一枚冰冷的陶罐,感受着其沉甸甸的分量,“这些‘惊雷’,就是给他准备的‘点心’!”
长安城暗流。
陈平收到了刘据“择机抛出桑党罪证,目标李广利”的指令。他如同最高明的棋手,开始布局。一份关于桑弘羊“勾结匈奴”的“确凿”口供(江充炮制的)副本,以及几份精心挑选的、足以证明桑党曾挪用军需物资(与李广利部有关)的“真实”账目片段(从金匮失窃账册中截取),通过匿名渠道,巧妙地“泄露”给了几位与李广利有宿怨、且立场相对中立的御史大夫。同时,长安城隐秘的酒肆、茶楼里,关于“李广利与桑弘羊过往甚密”、“昌邑王舅父恐受牵连”的流言,如同投入水面的石子,悄然扩散。
田畴的经济网络再次启动。盐引市场刚刚平息数日的波澜,被一股新的、更猛烈的力量搅动!这次不再是制造恐慌,而是精准狙击——针对江充及其新收拢的桑党残余势力所控制的盐引份额,进行集中、猛烈地抛售打压!同时,田畴利用地下钱庄网络,开始暗中吸纳、挤兑几家与江充关系密切的钱庄银票,制造小范围的信用危机,试图切断江充可能调动的部分资金链。
效果立竿见影。李广利在边关接到长安密报,又惊又怒!他立刻上书自辩,言辞激烈,矛头隐隐指向江充构陷。朝堂上,几位收到“证据”的御史也开始上书,要求彻查桑弘羊案中涉及边军军需的问题。江充虽然凭借新晋权势暂时压下了这些声音,但也不得不分出大量精力去安抚、弹压李广利及其背后的昌邑王势力,并应对钱庄的挤兑风波。一时间,江充感觉四面八方都是敌人,焦头烂额,对北宫的“绝杀”计划,竟被暂时拖慢了脚步。
绣衣使者衙署内,“废物!一群废物!”江充对着负责经济事务的新任爪牙咆哮,“盐引市场又被搅乱!钱庄挤兑!这点小事都摆不平,要你们何用?!查!给本官查清楚是谁在背后搞鬼!是不是北宫那个小畜生?!”
“大人息怒!”爪牙战战兢兢,“对方手段极其高明,资金雄厚,行动迅捷,而且……而且似乎对我们的动向了如指掌,总能抢先一步……属下怀疑……怀疑有内鬼!”
“内鬼?!”江充瞳孔一缩,一股寒意升起。他本就多疑,此刻更觉草木皆兵。“给本官查!所有接触过盐引和钱庄事务的人,一个不漏地查!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他决不允许后院起火。
“毒蝎”赵禹站在阴影里,冷眼看着江充的暴怒和手下的恐慌。他沙哑地开口:“大人,北宫那边……戒备森严,如同铁桶。硬闯风险太大。下毒、制造意外,是他们防范最严的。需另辟蹊径。”
“另辟蹊径?”江充烦躁地看向他,“你有什么法子?本官要的是刘据的人头!越快越好!”
赵禹眼中闪烁着毒蛇般的阴冷光芒:“属下探知,北宫冷苑西南角有一处年久失修的宫墙,墙体内部已被白蚁蛀空,极为脆弱。只需一场‘恰到好处’的暴雨……或者,一点点‘外力’……”他做了一个推的手势,“墙塌人亡,天灾意外,岂不美哉?”
江充眼睛一亮!这法子够阴,也够隐蔽!“需要多久?”
“三日内,必有大雨。”赵禹笃定道(他观测天象确有几分本事),“属下只需安排几个绝对可靠的‘工匠’,以修缮排水为名靠近那处宫墙,在关键位置做点手脚……届时大雨倾盆,墙塌之‘意外’,顺理成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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