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斗笠客落入院中,被众人团团围住,火光照耀下,却不见他有丝毫慌乱。他目光如电,迅疾地扫过四周一张张紧张而充满敌意的面孔,最后定格在仗剑立于最前、神色凝重的卫铮身上。斗笠下,竟传来一声带着些许讶异与赞许的低沉嗓音:“不愧是以弱冠之龄便得卢公、蔡公青眼,更敢弃官护师的卫鸣远。这应变之速,布防之密,果然名不虚传。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呀!”
卫铮闻言,心中不由一凛。对方一语道破自己的字号、师承以及弃官护师之事,显然是有备而来,目标明确,而且情报颇为灵通。他压下心中的波澜,手中青锋剑微抬,剑尖遥指对方,沉声试探道:“阁下谬赞。兄台身手超凡,来去如风,视我这般兄弟如无物,定非江湖泛泛之辈。既已至此,何不坦诚相见?愿求高姓大名,今夜驾临,不知有何见教?”他言语间虽保持客气,但全身肌肉已然绷紧,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
只见那斗笠客闻言,竟是轻笑一声,手腕一翻,那柄散发着幽冷寒意的细长宝剑如同拥有生命般,“唰”地一声,精准无误地滑入他左手中持着的古朴剑鞘之内。紧接着,他右手抬起,缓缓摘下了那一直遮掩面容的斗笠。
火光彻底照亮了他的脸庞。约莫三四十岁年纪,面容冷峻,线条硬朗如刀削斧劈,双眉斜飞入鬓,一双眸子在夜色中亮得惊人,开阖之间精光四射,仿佛能直视人心。他站在那里,渊渟岳峙,自有一股睥睨纵横的气度。他目光越过卫铮,望向那亮着灯火的堂屋门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在下,燕山王越。”
“王越?!”这个名字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众人心中激起巨大波澜。即便是卫铮,也是心头剧震。王越,那可是名动天下的剑术大家,传闻其剑法通神,有“帝师”之称,曾教授当今天子剑术!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王越接下来的话:“王某受人之托,此行本为取蔡伯喈公性命。”他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故而,愿请蔡公现身一见。”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一个刺客,不仅大方地报上姓名,还直接说明来意,更是嚣张地要求目标现身?这简直比昨日蔡邕所讲述的、潜伏桥下苦心积虑的豫让,还要显得肆无忌惮,或者说,充满了难以言喻的自信!
“狂徒!”站在侧翼的王猛早已按捺不住怒火。他性情刚猛,最见不得这等嚣张之辈,尤其对方还直言要刺杀他敬重的蔡公。只听他暴喝一声,也不多言,双臂肌肉虬结,挥舞着那对沉重的铁锤,如同疯虎般向王越猛扑过去,右手锤挟着呼啸的风声,势大力沉,直砸王越顶门!这一击含怒而发,足以开碑裂石!
然而,面对这雷霆万钧的一击,王越甚至连剑都未再出鞘。他只是微微侧身,那动作流畅自然,仿佛早已预判了王猛的所有动作。就在铁锤即将临头的瞬间,他持鞘的左手如同灵猿探臂,轻轻一搭一引,那剑鞘仿佛蕴含着某种奇异的力道,黏在了锤头之上。王猛只觉得一股浑厚柔韧的劲道传来,自己那足以裂石的力量竟如同泥牛入海,不仅如此,铁锤更是不受控制地顺着对方引导的方向偏离,“呼”地一声脱手飞出,划过一道弧线,“咚”地一声闷响,砸落在旁边院落的墙角,溅起一片泥水。
王猛一招之间兵器脱手,正值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际,王越的右掌已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印在他的胸膛之上。一股柔和却无可抗拒的力道涌来,王猛那雄壮的身躯竟被推得踉跄倒退七八步,最终一屁股坐倒在泥水之中,满脸的难以置信与骇然。
“匹夫安敢如此!”
“保护蔡公!拿下此獠!”
张武、卫兴等人见王猛一个照面便吃了大亏,又惊又怒,纷纷抽出兵刃,徐晃的大斧也已扬起,连一向沉冷的关羽也眯起了丹凤眼,手中长刀微微震颤,发出低鸣。眼看众人就要一拥而上,进行围攻。
“且慢!都住手!”卫铮急忙高声喝止。他心思电转,已然看出了诸多不合常理之处。王越若真是刺客,以他的身手,方才对付杨家兄弟和王猛时,完全可以痛下杀手,但他只是击晕、制住、推开,分明是手下留情。再者,哪有刺客如此大张旗鼓自报家门和目的的?结合王越“帝师”的身份以及他刚才那句意味不明的“后生可畏”,卫铮心中陡然升起一个念头:此人恐怕并非真为行刺而来!
“先生,外面情形似有蹊跷,恐怕需您亲自一见。”卫铮转身快步走入堂内,对虽面露惊疑但依旧保持镇定的蔡邕低声道。
蔡邕微微颔首,整理了一下衣冠,在卫铮的护卫下,缓步走出了堂屋,立于檐下。火光中,这位饱经风霜的大儒虽然面容清癯,却自有一股不容侵犯的浩然之气。
王越见到蔡邕现身,立刻将长剑归鞘置于身后,对着蔡邕的方向,竟是躬身深深一揖,态度颇为恭敬:“燕山野人王越,深夜叨扰,惊动蔡公清静,蔡公无恙否?”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