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脉雕刻师 第23章 石脉溯源

锁灵城西北，葬魂山脉深处。巨大的怨灵潮汐虽被鬼手七强行阻滞，但那深绿色液体凝聚的、幼年莫离虚影空洞的“哥哥…饿…”，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每个人的魂魄。玄螭在灰白漩涡边缘焦躁地盘旋，覆盖黑曜石鳞片的巨大身躯每一次摆动都搅动地脉呜咽。铁匠瘸腿上的暗金古字光芒黯淡，油污混合血汗在他沟壑纵横的脸上蜿蜒。

“源头…在…那里…”铁匠沾满泥污的手指，指向葬魂山主峰一片被巨大黑色晶簇完全覆盖、形如狰狞兽爪的悬崖峭壁。晶簇表面流淌着粘稠的暗红光泽，仿佛凝固的污血。“皇甫家…不是第一个…九岳的…实验…早于…锁灵柱…千年…”

莫离仅存的左眼死死盯着那片不祥的晶簇。幼年自己被炼化的幻象、莫雨被刻入锁灵柱的记忆、还有那绿色虚影的呼唤…无数碎片指向同一个方向——他的血脉，莫家的血脉，本身就是九岳万载阴谋的基石！他右臂上，自从触碰玄螭契约符阵后便蠢蠢欲动的灰白石化纹路，此刻如同苏醒的毒蛇，正缓慢而坚定地沿着小臂向上蔓延，冰冷的麻木感已越过肘关节。

没有言语。莫离抓起地上那卷《地脉堪舆图》残卷，残卷上标注的“葬魂逆鳞穴”位置，正与铁匠所指重合。他如同扑向宿命的困兽，率先冲向那片被晶簇封锁的绝壁。云无月强忍石化侵蚀的剧痛跟上，冰蓝瞳孔深处是焚尽一切的冷静。鬼手七骂骂咧咧地检查着机关义肢的损耗，玉夫人则指挥着几具尸蜡傀儡在前方探路，如同优雅的送葬队伍。

晶簇峭壁下，鬼手七的机关手指在冰冷滑腻的晶石表面快速敲击、探测。“找到了！‘晶髓锁’！皇甫老鬼够狠，用整条地脉支流当锁芯！”他绿豆眼放光，双臂义肢弹出数十根细如牛毛、闪烁着不同属性微光的探针，如同最精密的钥匙，刺入晶簇深处几个毫不起眼的孔洞。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晶石摩擦声，厚重的黑色晶壁如同巨兽张开獠牙，缓缓滑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浓烈到令人窒息的腐朽气息混合着精纯却混乱的地脉能量扑面而来。缝隙内，并非预想中的墓室，而是一片向下延伸、深不见底的巨大地下空间。空间四壁并非岩石，而是某种光滑如镜、呈现出暗沉金属光泽的奇异物质，表面覆盖着厚厚的晶尘。一条条粗大的、如同血管般搏动着的暗红色能量管道，从穹顶垂落，深深扎入下方黑暗之中，发出沉闷的嗡鸣。

他们如同行走在巨兽的腔体里。四周的金属镜壁上，并非空无一物，而是布满了巨大、古朴、色彩斑驳的壁画！壁画所用的颜料极其特殊，历经万载依旧鲜艳，仿佛凝固着时光和灵魂。

第一幅壁画：无数身形扭曲、如同枯骨的先民跪拜在地，大地龟裂，天空是粘稠的暗红。一个全身笼罩在混沌光芒中、脊椎如同擎天巨柱的身影（创世神魔？）正在崩塌，碎裂的脊椎骨化为道道灵脉，坠入大地。

第二幅：大地之上，一群身穿古老兽皮、手持简陋骨刀的人，围着一块巨大的、闪烁着微光的灵脉节点。为首者面容刚毅，手持一柄刻刀，正将骨刀狠狠刺入自己的脊椎！画面充满了原始的野蛮与痛苦，那人脊椎处亮起不祥的灰白光芒。

第三幅：那刺入脊椎的首领，身体开始部分石化，但力量暴增，徒手撕裂了袭扰部落的凶兽。他身后，更多族人效仿，将骨刀刺入脊椎，身体出现不同程度的石化。

第四幅：画面风格陡变！一个穿着华丽长袍、面容阴鸷的身影（青年九岳！）出现在部落中。他手中托着一个微缩的锁灵柱模型，正对着那些石化的部落勇士指指点点，脸上带着狂热与算计。而他身边站着的，赫然是壁画中那位刺入脊椎的首领，此刻的首领全身已覆盖大半石甲，眼神空洞，如同傀儡！首领旁边标注着古老的文字：初代石瓮·莫山。

石脉者…是人为制造的、容纳地脉之力的容器！莫家的先祖莫山，就是九岳的初代实验品！

莫离如遭雷击！右臂的石化纹路如同受到刺激，猛地加速蔓延，瞬间爬过肩头，灰白的冰冷麻木感直冲脖颈！他踉跄一步，仅存的左眼死死盯着壁画中那位全身石化、沦为傀儡的“莫山”，仿佛看到了自己最终的归宿。血脉深处的悸动与壁画传递的悲怆共鸣，让他后背剜骨的空洞传来撕裂般的幻痛！

“看…下面…”云无月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她指向壁画下方的空间深处。

那里，巨大的暗红能量管道如同垂死的巨蟒，缠绕着一座悬浮在虚空中的、由整块黑色神魔脊椎化石雕琢而成的棺椁！棺椁形制古朴，表面没有任何纹饰，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沉重与死寂。棺椁周围，散落着无数碎裂的、半石化的骸骨，骸骨姿态扭曲，仿佛在守护，又像是在逃离。

而在棺椁正下方的基座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数十个粗糙的、表面刻着简单符文的陶罐。陶罐口部用暗红色的泥土密封，散发出一种奇异而微弱的生命波动。

“莫山…的…瓮…”铁匠的声音干涩沉重，带着无尽的悲凉。“九岳…把他…当成了…第一个…‘活枢’…这些罐子…里面…是他…被…剥离的…东西…”

剥离的东西？！莫离的心脏猛地一缩！他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牵引，不顾云无月的低喝和铁匠的阻拦，纵身跃下！身影落在巨大的棺椁基座旁。他颤抖着，右手因石化的麻木而动作僵硬，缓缓伸向最近的一个陶罐。

指尖触碰到冰冷粗糙的陶土。

嗡！

一股源自血脉深处、跨越万载时光的强烈悸动，如同电流般贯穿全身！棺椁猛地一震！覆盖其上的厚厚晶尘簌簌落下！莫离右臂的灰白石化纹路瞬间光芒大盛，如同被点燃的导火索，疯狂地向着他的胸膛和脖颈蔓延！冰冷的麻木感吞噬着知觉！

“莫离！退！”云无月厉喝，同时不顾自身石化蔓延，飞身而下！她手中柳叶薄刃刀寒光一闪，精准地削掉那只陶罐的封泥！

噗！

一股清冽、带着奇异馨香的气息弥漫开来。罐内并非骸骨或脏器，而是盛满了半罐粘稠的、如同融化的翡翠般的绿色液体。液体散发出浓郁的生命气息，竟暂时压制了周围混乱的地脉能量。

而在那晶莹的绿色液体中央，静静地躺着一样微小却让莫离灵魂冻结的东西——

一枚小小的、乳白色的、如同米粒般大小的乳牙。

云无月戴着破碎蚕丝手套的手指，极其小心地用银镊夹起那枚乳牙。冰蓝的瞳孔在特制琉璃镜片后微微收缩，声音如同冰冷的解剖刀：“乳齿…下门齿…钙化纹路显示…约七个月大…无外力脱落痕迹…是自然更替…”她猛地抬头，看向莫离，眼神锐利如刀，“这枚牙齿的主人…与你…血脉同源！”

莫雨！这是莫雨婴儿时期的乳牙！它怎么会在这里？在初代石瓮莫山的陪葬罐里？！

巨大的荒谬感和更深的恐惧攫住了莫离！他猛地转头，布满血丝的左眼死死盯向那座悬浮的黑色棺椁！是它！是它引动了血脉共鸣！它里面…到底藏着什么？！

愤怒压过了石化的冰冷！莫离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用那只尚未完全石化的左手，凝聚起残余的石脉之力，狠狠拍在棺椁盖板的边缘！

轰——！

沉重的棺椁盖板应声滑开一道缝隙！一股远比陶罐中更加古老、更加精纯、却也带着一丝腐朽的地脉源力气息汹涌而出！

然而，莫离的目光并未被棺内可能存在的遗骸吸引。他的葬魂触觉，在棺盖滑开的瞬间，就死死锁定了棺椁底部——那里并非平整的石板，而是一个极其隐蔽的、被暗红色符纹覆盖的暗格！暗格因震动而微微弹开了一道缝隙！

缝隙中，露出半卷用某种暗金色兽皮制成的卷轴一角。卷轴边缘，一行用极其熟悉的、带着九岳特有阴冷笔锋写就的小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灼伤了莫离的眼睛：

“双生子献祭计划·莫氏容器观测录·癸亥年七月初七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