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妆浓墨 第8章 渊夕乐队

“每一次和你分开，深深的被你打败”

手机铃声像一根刺破晨雾的针，把李可俊从混沌的梦境里拽了出来。他眯着眼摸到枕头边的手机，屏幕上“张伟杰”三个字跳得刺眼。

“我靠，你小子肯接我电话啦，我都打了五六个了。今天有没有空，我们碰个面彩排一下啊？”

“嘶……”李可俊把手机拿远了些，迷糊的头痛像把小锤子敲着太阳穴。

“啊，伟杰啊，不好意思，刚睡醒。彩排啊，行啊，几点？”李可俊一边回答，一边坐起身来，感觉头还有点晕。

“下午四点，老仓库排练室，对吧？”他翻身坐起来，发现隔壁空荡荡的，被单上连褶皱都被人仔细抚平过。

“算你还有点人性！我跟老周打过招呼了，架子鼓都给你搬出来了，今天必须把曲子顺下来！”张伟杰又絮叨了几句。

“放心，忘不了。那先挂了，我准备一下。”李可俊挂断电话，盯着手机锁屏上苏怡的照片发呆——那是上月他们在江边拍的，她笑得眼睛弯成月牙，发丝被风吹得缠在他肩头。

李可俊赤脚踩过地板时，发现昨天被苏怡踢到床底的帆布鞋摆得整整齐齐，鞋带系着她最擅长的双环结。洗漱完毕，李可俊走进客厅，发现苏怡已经不在了。

环顾四周，发现床头柜上留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可俊，我今天有工作要忙，先走了。给你点了外卖，放在门口了，记得去拿。爱你哦~”——苏怡。

李可俊心头一暖，走到门口，果然看到了一份外卖静静地放在那里。他拿起外卖，回到屋内，一边吃一边想着今天的事情。

外卖盒里的虾饺已经凝出油膜，李可俊机械地咀嚼着，鲜笋的脆响在空荡的出租屋里格外刺耳。手机里躺着苏怡凌晨四点发的朋友圈——会议室落地窗外是市区的霓虹海，配文第七版方案通过。

手机突然震动，画室家长群弹出三十多条未读消息。置顶的是王主任的语音：李老师，美术班结课展的装置区还空着，您承诺的星空穹顶...背景音里夹杂着孩子的哭闹和颜料罐翻倒的脆响。

李可俊的太阳穴突突直跳。那些用颜料笔刷画的星空还没装框，此刻正以残骸形态堆在培训班的角落里。

急忙赶去画室的他检查了学生们的画作，给几幅优秀的作品做了标记，准备在成果展上展出，随即准备出门去装裱店。

“李老师，你最近的状态有点不太好啊，是有什么事情吗？”王主任此刻端着个保温杯碰上了刚出画室门的李可俊。

“没有没有，只是我感觉我自己可能不太适合画室的工作，到现在都没啥时间去弄我的毕业作品。”几句话毕李可俊也向王主任递交了辞职申请，同时推荐了自己的学弟来画室工作。

装裱店的老师傅戴着老花镜端详《星夜》时，布满皱纹的眼角忽然漾起笑意：小李啊，这幅画要配香槟金色的画框才衬。

见李可俊面露困惑，老人用布满茧子的手指轻点画布角落——在梵高笔触般的漩涡深处，隐约可见两个依偎的剪影，女生发梢的淡紫色挑染在星光下若隐若现。

李可俊耳尖发烫，摸出手机才发现苏怡两小时前发来的消息：晚上要加班，别等我。

和装框师傅确认了画框的交付时间告别后，一切处理妥当后，李可俊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到下午三点了。他收拾了一下，准备去和张伟杰碰面。

老仓库的铁门在身后轰然闭合，霉味混着机油味扑面而来。张伟杰蹲在配电箱前捣鼓线路，生锈的排风管泛着诡异，暗红色射灯将他的脸照得忽明忽暗。

“卧槽你可算来了！架子鼓在西南角!”张伟杰甩来一瓶冰可乐，“赵梓涵刚发消息说女生宿舍十一点10分锁门，咱们得在...”他忽然顿住，盯着李可俊的双手，“你吉他呢？”

李可俊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手，得，今天急急忙忙给忘了带。

“少废话。”李可俊故作镇定走向张伟杰，指尖却在手机上给老周发了条带把吉他过来的信息。

还没和张伟杰聊上两句就被踹门声打断，三个风尘仆仆的身影裹挟着仓库的尘烟气闯进来。键盘手阿Ken的丸子头歪在耳边，鼓手老周背着熟悉的琴盒，最扎眼的当属贝斯手——酷猫，这位昔日酷炫帅哥居然穿着印满helloKitty的粉色t恤。

惊喜吗？我特意没告诉你请了原班人马！张伟杰跳起来勾住李可俊脖子。

“给，这是你寄存在我那的电吉他，我就知道有一天你还会拿起他。”老周将背着的吉他琴盒递给李可俊，当年随着大三的结束，李可俊表示自己暂时不想玩摇滚了，随即把吉他也寄存到老周家里。

可乐瓶的水滴溅在效果器上时，李可俊终于找回大学时通宵排练的那种感觉，扯下t恤露出身上的肌肉，从盒里掏出那把火焰纹理红色电吉他：咱们要重出江湖了！

众人目光齐刷刷投向角落里的发黄海报——那是两年前刚成立的校园演出宣传，褪色的渊夕乐队字样在夕阳里微微发亮。

当李可俊说出茶园商演的消息时，老周手里的鼓槌掉在地上。八周？每周末三小时？阿Ken掰着手指头计算，那岂不是能生活了？

张伟杰突然神秘兮兮地凑到李可俊耳边：我还有个彩蛋...

先排《告白气球》前奏，我要改和弦进行。

暮色渐浓，李可俊嗓声混着电吉他音频在厂房里震荡，忽然感觉有道视线落在侧脸。转头时正撞上奚非举着手机，她的瞳孔映着晚霞，像两簇跳动的火焰。

张伟杰不知何时凑过来，汗津津的胳膊搭上他肩膀：说真的，茶园第一场演出要不要给奚非留VIp座位？

话音未落，酷猫突然拔高音调唱起即兴改编的歌词：她带着夏天的风闯进我瞳孔——众人哄笑中，李可俊放下吉他，略显尴尬。

我这不是在帮兄弟制造机会嘛。张伟杰讪笑着拍了拍李可俊的肩膀。

奚非脚边放着几杯冰奶茶，她今天梳着刷，发间别着鎏金点翠簪，像是从茶楼广告画里走出来的古典美人。

李学长...她抹去鼻尖的汗珠，小张哥让我买几杯奶茶送来给大家。

张伟杰突然吹了声口哨：可以啊李可俊！怪不得要改编《雨碎江南》...他的调侃被酷猫的贝斯声打断——这个的男人正用摇把制造出琵琶轮指般的颤音。

学长...奚非捏着逐渐显影的相纸凑过来，马尾辫扫过李可俊的手腕，晚上要不要去美院后街那家精酿酒吧？听说新换了爵士乐队。她说话时无意识转着自己的发尾，鎏金点翠簪在空中划出残影。

李可俊把变调夹往后挪了一品：今晚得把《告白气球》的间奏改完。

琴弦震动吞掉了后半句话，他低头避开女孩瞬间黯淡的眼睛，专注自己那把火焰吉他。

继续。李可俊搓了下脸上汗珠，从副歌进鼓点。

再来！阿Ken的咆哮混着贝斯闷音炸开，李可俊感觉虎口旧茧在琴弦上重新苏醒。他们像突然被接通的电路，《告白气球》的riff精准咬合着鼓点，张伟杰在一旁虽然不懂，但跟着节奏拍在生锈的钢梁上，震落墙缝里藏了几年的灰。奚非的高跟鞋随节奏轻点地面，奶茶杯上的水珠一颗颗坠在那破碎的裂痕里。

YES！李可俊突然摔了拨片，这遍居然零失误？众人如梦初醒地望着彼此。老周的鼓槌还在空中悬停，阿Ken的键盘延音与酷猫的贝斯完美交融，余震在生锈的钢梁间久久不散。

酷猫扯了扯helloKitty的衣领：见鬼了，我闭着眼都能接上老周的过门。他贝斯背带上的金属钉扣映着夕阳，正是两年前演出服上的旧物。

必须撸串庆祝！张伟杰踹开脚边的空可乐罐，西巷口老刘烧烤，我请客！阿Ken已经掏手机叫车，老周默默把鼓槌收进绣着字样的绒布袋——那是苏怡当初给乐队做的周边。

奚非突然举起手机：我给大家拍张合影吧！她调整镜头时发梢扫过调音台，掀起的灰尘在光束里起舞。李可俊被推到c位时，恍惚看见她屏幕上的壁纸好像是自己刚刚没穿上衣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