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整个山谷营地,彻底变成了一个热火朝天的巨大工地。
轰隆的伐木声与嘿咻的号子声,从清晨响到日暮。
在宋献策惊人的组织能力下,数百名难民被清晰地划分成不同的工程队,各司其职,井然有序。
伐木队将山坡上的巨木放倒,搬运队喊着号子将其拖回。
挖土队在山口位置,硬生生用简陋的工具挖出了一道三米多宽、两米多深的巨大壕沟,泥土被夯实,垒成了壕沟后的胸墙。
削尖的木桩密密麻麻地指向外侧,与搬运来的巨石一起,构筑起第二道、第三道简陋却致命的防线。
营地四周的木墙被不断加高加厚,上面还搭起了可供弓手和长枪兵站立的射击平台。
整个山谷,正从一个临时的避难所,迅速蜕变成一座透着肃杀之气的堡垒。
变化,不止发生在营防上,更发生在人心。
营地后方,几个无所事事的老妪又聚在一起,压低声音抱怨伙食里的土豆块不够大。
其中一人,正是前几日在炊事棚里闹过的那个。
不等她们说上几句,一个泼辣的身影便叉着腰堵在了窝棚口。
是张二娘。
她如今负责管理整个后营的妇孺,做事干练,眼神像刀子。
张二娘没有打骂,只是用下巴指了指外面那些挥汗如雨、拼死拼活干活的男人们。
“睁开你们的眼睛看看!”
她的声音不大,却让周围瞬间安静下来。
“他们为什么这么卖力?因为他们想活!”
“你们以为现在吃的土豆糊糊是天上掉下来的?是哨总在黑风寨的眼皮子底下,拿命换来的!”
“是你们的男人,是你们的儿子,在前面用胸膛挡住山贼的刀,才守住的!”
“你们现在吃的每一口,都是在吃他们的血!他们的汗!”
张二娘的目光扫过那几个面色发白的老妪,一字一顿地说道:
“还敢抱怨?还敢不满?”
“再让我听到谁在后面嚼舌根,动摇人心,不用等哨总的军法官来,我张二娘,第一个撕烂她的嘴!”
一番话,如同一盆冰水,浇得那几个妇人浑身一颤,面红耳赤,再也不敢多言半句。
营地内部的最后一丝怨气,被彻底压了下去。
人心,在共同的劳作和对未来的期盼中,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凝聚起来。
然而,就在这片看似欣欣向荣的景象之下,一股看不见的暗流,却在悄然涌动。
这天傍晚,陈海正在营帐内对着简陋的地图推演黑风寨可能的进攻路线,宋献策一脸凝重地走了进来。
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身材瘦削、目光沉静如水的年轻人。
正是在宋献策整顿流民以后,被提拔为保长的姜涛。
“将军。”宋献策没有寒暄,开门见山,“出事了。”
“我们负责看守临时粮仓的弟兄发现,这两天,仓库里的土豆,总会莫名其妙地少一些。”
“数量不多,但每天都在少。”
陈海的目光从地图上移开,瞬间冷了下来,营帐内的温度仿佛都降了几分。
偷盗物资!
在这人人都勒紧裤腰带的节骨眼上,这无异于掘断所有人的活路,是绝对不能容忍的大罪!
“查到是谁干的了吗?”
宋献策摇了摇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姜涛。
“我让姜涛去查了,他有些发现。”
姜涛上前一步,对着陈海拱了拱手,动作标准,眼神没有丝毫闪躲。
“哨总,我没有直接的证据。”
他的声音很平稳,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冷静。
“但是我发现,有一个叫李三的流民,最近很不对劲。”
“李三?”陈海在脑中搜索了一下,对这个名字毫无印象。
“对。”姜涛的思路极为清晰,“此人平日游手好闲,出工不出力。但最近几天,手头却突然‘宽裕’了起来。”
“他会偷偷用珍贵的土豆,去跟别的难民换一些私藏的咸菜解馋。”
姜涛的目光微微一凝。
“昨天,我看到他脚下,多了一双半旧的草鞋。”
陈海的眉毛挑了一下。
鞋子!
在这几百流民中,绝对是稀罕物,就连他麾下最早的那批弟兄,都还有大半人光着脚干活。
姜涛接着说道:“而且,我留意到,营地里但凡有什么风吹草动,比如前几日哨探回报发现黑风寨探子一事,这个消息,会最先在他那一片的窝棚里传开,比我们官方通报还快。”
“他还总在人堆里散播丧气话,说什么我们这里早晚守不住,跟着哨总也是死路一条,不如早做打算。”
姜涛顿了顿,抬起眼,直视着陈海,投下了一颗真正的炸雷。
“哨总,上次隔离区暴乱前,那句‘黑风寨要大举来袭’的谣言,我事后追查过,最早……就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轰!
陈海的脑中,仿佛一道惊雷炸响!
偷盗物资、散播谣言、煽动暴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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