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之上,水汽氤氲。
一支庞大的舰队,正逆流而上,缓缓驶向南京的下关码头。
为首的,是三艘福船改装的巨舰,船身漆黑,舰首高昂,雕刻着狰狞的兽首。
船上桅杆林立,帆布如云,十二面铁炮的炮口从船舷两侧探出,黑洞洞的,散发着无声的威压。
在其身后,近百艘大小不一的战船、商船,绵延数里,旌旗招展,几乎遮蔽了江面。
“我的乖乖……这是把整个福建都搬来了吧?”
码头上,负责接待的礼部官员,看着这遮天蔽日的阵仗,手心里全是汗。
他身旁的南京百姓更是看得目瞪口呆,议论纷纷。
“这就是郑家的船队?听闻他们在海上,连红毛夷都得交保护费。”
“你看那船头,比咱们的城门楼子还高!这要是打起来……”
“嘘!小声点!人家是来‘朝贺新君’的!”
这名为“朝贺”的队伍,与其说是来恭贺,不如说是一次**裸的实力展示。
每一艘船,每一门炮,都在向南京城里的那位新王,宣告着郑家的分量。
为首的巨舰之上,郑鸿逵身着华丽的锦袍,腰佩宝刀,凭栏而立。
他是郑芝龙的胞弟,郑家水师的二号人物。
他看着江岸上那些渺小的人影,嘴角露出一丝自负的笑意。
江南的士绅,在秦王陈海的屠刀下,如同待宰的猪羊。但他们郑家不一样。
他们有船,有炮,有十万控弦之士。
陈海的陆师再强,也下不了海。
这片大明最富庶的土地,想要安稳,就必须看他郑家的脸色。
……
秦王宫,大殿之上。
陈海高坐于王座,平静地看着下方跪拜的郑鸿逵。
“臣,大明福建总兵麾下参将郑鸿逵,叩见秦王殿下。家兄郑芝龙,闻殿下驱逐北虏,光复南京,不胜欣喜。特命臣备薄礼一份,前来朝贺,恭祝殿下武运昌隆,万寿无疆!”
郑鸿逵的声音洪亮,礼数周全,让人挑不出一丝毛病。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殿外,一箱箱沉重的礼盒被抬了进来。
箱盖打开,满殿珠光宝气。
一人多高的血色珊瑚树,拳头大小的东海夜明珠,还有来自西洋的自鸣钟、玻璃镜,以及堆积如山的黄金、象牙、香料……价值何止百万。
整个大殿的文武官员,都看直了眼。他们从未见过如此豪奢的手笔,这郑家,简直富可敌国。
陈海的脸上,却看不出太多表情。
“郑将军远来辛苦,平身吧。”他的声音很平淡,“郑总兵有心了,孤心领了。来人,赐座,看茶。”
一场官方的接见,就在这种客气而疏远的气氛中结束。
当晚,偏殿设宴。
酒过三巡,陈海屏退了左右,殿内只剩下他和郑鸿逵,以及侍立在侧的姜涛。
气氛,终于有了些变化。
郑鸿逵放下酒杯,脸上带着几分酒意,拱手道:“殿下,今日一见,方知殿下乃真龙天子之相。我郑家久居闽海,心向华夏,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哦?”陈海饶有兴致地看着他,“郑将军打算如何效劳?”
郑鸿逵精神一振,图穷匕见。
“如今北虏未灭,殿下虽定江南,但北伐之路,依旧艰难。我郑家愿倾巢而出,以水师万余,战船五百,自天津、登州登陆,从海路直击清虏后方,与殿下大军南北夹击,一举荡平天下!”
他说得慷慨激昂,仿佛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景象。
陈海笑了笑,不置可否:“这确实是个不错的提议。不过,郑总兵如此仗义,想必,不会毫无所求吧?”
郑鸿逵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站起身,对着陈海深深一拜,沉声道:“家兄所求,不敢言私,皆为国事!为方便调度,统领三军,家兄恳请殿下……下诏册封家兄为‘闽王’,总管福建、广东、浙江三省军政大权!如此,家兄方能名正言顺,号令三省兵马,为殿下开疆拓土!”
闽王!
还要三省军政大权!
这已经不是狮子大开口了,这是要裂土封疆,当国中之国!
侍立一旁的姜涛,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出乎郑鸿逵意料的是,陈海非但没有动怒,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那笑声在大殿中回荡,听得郑鸿逵心里有些发毛。
“闽王……三省之地……好大的手笔。”
陈海止住笑,摇了摇头:“郑将军,你的心意,孤明白了。”
他没有直接回应,只是拍了拍手。
两名亲兵抬着一个盖着红布的大箱子,走了进来,重重地放在大殿中央。
郑鸿逵一愣,以为是秦王要回礼。
陈海站起身,走到箱子前,亲自扯下了上面的红布。
红布揭开,箱子里装的并非金银珠宝,而是一杆制作精良的火枪静静躺在天鹅绒衬垫上。此枪带有膛线和特殊的击发装置,旁边则整齐地码放着一排黄澄澄的、弹头与火药合一的金属子弹。正是格物院刚刚试制成功的“半自动步枪”的样品。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