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搜榜第六位:“独家揭秘:林夏已与多方资本达成私下和解,‘庇护所’将在月底关停”。
词条后面甚至还跟了一个暗红色的“爆”字。
林夏点进去,页面跳转到一个设计得几乎以假乱真的公众号,文章里甚至还有她和某大佬“握手言欢”的模糊配图——那是三年前某次行业峰会的旧照,被p得像是昨晚的密会。
“这也太粗糙了。”
坐在旁边的阿哲嗤笑一声,键盘敲得噼啪作响。
他嘴里叼着根没点燃的烟,这是他思考时的坏习惯。
屏幕上黑底绿字的命令行飞速滚动。
“域名注册商在巴拿马,服务器走的越南节点,但支付接口绑定的却是一家深圳的空壳传媒公司。”阿哲推了推眼镜,眼神里透着一股猎人看到笨拙猎物的戏谑,“这就好办了。”
“举报吗?”旁边有人问。
“举报流程走下来得三天,黄花菜都凉了。”阿哲的手指悬停在回车键上,“他们既然喜欢搞‘验证’,那就让他们验证个够。”
他按下回车。
一段刚刚编写好的自动化脚本开始运行。
并没有什么黑客电影里的炫酷特效,只有屏幕右下角的流量监控条瞬间飙红。
脚本模拟了一万名用户同时向这批假冒账号发送登录验证请求。
两分钟后,对方的短信服务商接口因为瞬时并发量过大,直接触发了平台的反欺诈熔断机制。
那个“爆”款文章的链接再次刷新时,只剩下一行灰色的字:【该账号涉嫌违规,已被封禁】。
阿哲并没有停手。
他顺手把整理好的证据链打包,发给了微信法务部的熟人,附言只有一句话:“‘反击者联盟’这五个字,麻烦加进品牌保护词库,以后谁再想蹭,得先问问系统同不同意。”
与此同时,北京另一头的写字楼里,顾沉舟接到了一个足以让整个行业震动的电话。
电话来自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
对方的声音很客气,提到了顾沉舟之前提交的那份oGp(开放政府伙伴关系)观察报告,并抛出了橄榄枝:希望“讲道理事务所”能参与起草即将发布的《新业态劳动者权益保障指引》。
顾沉舟挂断电话,指尖轻轻摩挲着红木桌面的纹路。
这是招安,也是机会。
他回拨过去,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参与可以,但我有个条件。光有理论不够,得有‘泥腿子’。起草委员会里,必须有李曼和阿哲的位置。”
对方沉默了片刻,同意了。
一周后的内部研讨会上,一份由“民间观察员”提交的补充条款草案被摆在了桌面上。
没有华丽的辞藻,只有冷冰冰的数据和硬性的红线:“禁止将结案率作为维权成效的唯一考核指标”、“建立独立于平台的第三方算法监督机制”。
当最终的征求意见稿公示时,这七条建议赫然在列。
最关键的是,文件里第一次出现了一个词——“系统性就业歧视”。
官方盖章,最为致命。
这一刀捅破了天花板,而李曼正在深圳潮湿闷热的街头,捅破地板。
某外卖平台配送站门口,保安正挥舞着警棍驱赶:“去去去,这里不准发传单!”
李曼没硬顶,她转身钻进了隔壁的便利店和电动车换电站。
她手里捏着一沓防水的小卡片,上面印着一个硕大的二维码和一行字:“你的五险一金去哪了?扫码自查。”
三天,两千个扫码数据。
一张触目惊心的“区域性参保缺失地图”在李曼的电脑上成型。
她没有直接把地图甩到网上,而是玩起了“切香肠”。
第一天,本地生活公众号推送:“龙华区张师傅,工龄三年,社保缴纳记录:零。今日已向平台发出律师函。”
第二天:“福田区王姐,单亲妈妈,未缴纳生育险。今日已收到人社局受理回执。”
这种定点爆破的压力比全面开战更让人窒息。
第四天,平台区域经理的电话打进了李曼的手机,语气软得像滩泥:“李老师,我们谈谈补缴方案,两周内核查完毕,您看能不能先别发了?”
李曼看着对方发来的承诺书,按下了录像键:“可以,但如果有任何变卦,这份录像和全量地图会同时上线。”
这一周,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在这个庞大的系统上凿出裂缝。
陈导收到那封匿名快递时,正对着剪辑软件发呆。
包裹里是一枚泛黄的老式录音带,标签上用褪色的蓝墨水写着:2008年,富士康集体谈判原始记录。
她找来老式播放机,磁带转动的沙沙声中,传来了一个年轻却坚定的声音,那是属于上一个工业时代的呐喊。
陈导没有把它做成博眼球的短视频。
她花了三天时间,修复音频,从那批老工人里找来了三位亲历者。
小型放映会在一间废弃的厂房里举行,没有媒体,只有几十位满脸皱纹的老工人。
画面亮起,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青年如今已发顶稀疏,看着屏幕里的自己,他眼圈红了,哽咽着说了一句:“那时候敢说话……后来,怎么就慢慢不敢了呢?”
这句哽咽被陈导剪进了片子的结尾,片名就叫《早就有过答案》。
视频上线不到两小时,评论区变成了大型“树洞”,无数条关于工厂、流水线、青春与抗争的回忆涌现,一个名为“中国劳工口述史”的线上小组自发成立。
历史在这里完成了闭环。
周五傍晚,林夏独自一人回到了北京图书大厦旧址。
那块曾经挂着“35岁滚蛋”巨幅海报的外墙,如今光秃秃的,只剩下几个生锈的膨胀螺丝眼。
阿哲按照林夏的吩咐,在微博上发了一张这面空墙的照片,配文只有一句:“这里曾经有人说我们该结束了。”
没有号召,没有组织。
次日清晨,当林夏再次路过时,那面灰扑扑的墙上,像是开出了一片斑斓的花海。
数百张五颜六色的便签纸贴满了墙面。
有的写着:“正在仲裁中,还没赢,但我不怕了。”
有的画着一个简单的笑脸:“谢谢你们没停下。”
最高处贴着一张歪歪扭扭的拼音加汉字,显然出自孩子之手:“妈妈说你是大英雄。”
几个物业保安拿着铲子站在旁边,却迟迟没有动手。
因为他们发现,大部分便签都小心翼翼地避开了消防标识,贴在了合规的公告栏区域内,甚至还有人专门贴了张纸条提示:“请勿遮挡消防栓”。
林夏站在人群后方,看着这面墙。
空气中,那道熟悉的淡蓝色光幕最后一次在她眼前浮现。
【系统提示:检测到群体意识觉醒。】
【叙事主权移交中……100%。】
【移交完成。新主体:每一个觉醒的劳动者。】
光幕闪烁了两下,彻底消散在晨光里。
林夏没有拍照,也没有发朋友圈。
她只是走上前,伸出手,将一张被风吹得翘起角的黄色便签轻轻按实。
然后,她转身融入了熙熙攘攘的早高峰人流,没有人认出她就是这一切的起点。
三个小时后,阿哲盯着微博后台的数据监控,突然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林姐,不对劲。”
他看着那张空墙照片的传播路径图,一条诡异的黑色曲线正从原本平缓的波纹中极其突兀地拉升,那不是流量的自然增长,更像是有某种庞然大物,正顺着网线,嗅到了这里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