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张极其粗糙的手绘海报,边角甚至还卷着毛边,用透明胶带歪歪扭扭地贴在掉灰的砖墙上。
画面中心只有一个巨大的黑色问号,底下两行字像是用炭笔狠命划上去的:
“你知道他们删掉了什么?”
“扫码,领取外卖大额满减神券。”
一个背着书包的男生左右看了看,掏出手机扫了一下。
屏幕跳转,弹出的确实是一个类似“饿了么”的红包界面,但当他按下“点击领取”的瞬间,页面像水纹一样波动,一行行触目惊心的文字覆盖了原本的红烧牛肉面图片——那不是菜单,那是五条被全网清洗的、关于教材修订利益输送的原始记录。
“卧槽……”男生瞳孔骤缩,下意识地把手机屏幕扣在胸口,像怀揣着一颗手雷。
几公里外,阿哲咬着一根就快烧到过滤嘴的烟,手指在键盘上飞舞。
屏幕上,十七个城市的节点正在疯狂闪烁。
“动态跳转协议生效。”阿哲眼底全是血丝,嘴角却咧到一个夸张的弧度,“想抓IP?做梦去吧。你们以为封的是病毒,其实老子发的是‘优惠券’。谁还没个贪小便宜的时候?”
这一招“披着羊皮的狼”,让那几家大厂的审核算法彻底瘫痪。
四十八小时内,从北京的五道口到上海的静安寺,地铁口的灯箱缝隙、便利店的玻璃窗、共享单车的车筐里,这种带着诡异诱惑力的二维码像真菌一样疯长。
与此同时,顾沉舟正在给刚送到的EMS邮件归档。
他的办公桌上没有电脑,只有一摞厚厚的复印件。
那是各地教育局信访办的回复函,清一色的“非业务范畴,不予受理”。
“踢皮球是吧?”顾沉舟推了推眼镜,指尖在一份刚打印出来的《政府信息公开申请书》上轻轻弹了一下,发出清脆的纸张声响。
他没有再去投诉,而是换了一条赛道。
“公民教育监督志愿者”——这个刚刚注册成立的民间团体,向相关部门发出了一份极其枯燥、却又极其致命的申请:要求依法披露教材编写专家族成员名单,并附带其本人及直系亲属的商业利益回避声明。
不谈情怀,不谈道德,只谈程序合规。
邮政EMS的特快专递单据被他整整齐齐地贴在墙上,那是法律赋予的最强“留痕”。
七天,仅仅七天,三个省份的教育厅发回了红头文件,措辞从最初的傲慢变成了谨慎的“程序有待进一步完善”。
这几个字,就是大坝上裂开的第一道缝。
而在千里之外的成都春熙路,晚高峰的人潮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哭声定住了脚步。
李曼租下的那块巨大的LED广告屏,原本应该播放某大牌化妆品的广告,此刻却是一片漆黑。
没有画面,只有一行白色的滚动字幕,配合着立体声环绕的音频。
“你怀孕了,现在的岗位不适合你,去吸烟区办公吧。”——这是冰冷的男声。
“求求你们,我还有房贷,我不能没有这份工作……”——这是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泣。
音频是合成的,素材却全是真实的。
那些被压在档案袋里的血泪,此刻变成了震耳欲聋的雷声,在大街上回荡。
路人纷纷举起手机,警车闪着灯呼啸而至。
面对警察的询问,广告公司的负责人一脸无辜,把合同拍在桌上:“警官,这可是正经商业订单。客户说了,这叫‘沉浸式职场反思艺术展’,手续齐全,我也没放什么违法画面啊,就黑屏白字,这也犯法?”
这段被称为《被静止的声音》的视频,当晚就冲破了封锁,登顶热搜。
比起喧嚣的街头,大学图书馆里正在进行一场无声的游击战。
陈导像个幽灵一样穿梭在书架间。
她手里捏着一个个指甲盖大小的黑色U盘,动作轻柔地将它们塞进《社会学概论》和《劳动法》的旧书夹层里。
那是她剪辑了整整三个通宵的纪录片《空白页》。
没有旁白,没有配乐,只有长达七分钟的特写镜头:被涂改的合同、被画上红叉的审批表、以及新版教科书插图中,那些被刻意抹去的人物脸谱。
两周后,“寻找消失的脸”成了高校圈子里最神秘的接头暗号。
学生们像寻宝一样翻阅着图书馆的旧书,找到U盘的人会拍下开箱视频,U盘里的内容再一次像病毒一样完成了物理隔绝后的二次传播。
这一套组合拳打下来,终于逼出了那个真正的庞然大物。
深圳,某知名科技展会外围。
这里豪车云集,各路科技新贵穿着笔挺的西装,在高谈阔论着元宇宙和AI未来。
而就在展馆入口最显眼的安检处旁,林夏推着一辆改装过的煎饼果子餐车,大马金刀地支起了摊子。
她身上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T恤,胸口印着几个黑色宋体字:“35岁合格产品”。
“来来来,瞧一瞧看一看啊!”林夏手里拿着个扩音喇叭,声音清脆,“特供‘优化套餐’!一杯凉白开,售价‘N 1’;一块干面包,这叫‘年终奖结算中’。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尝尝大厂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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