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声还没滚远,林夏的手机震了一下。
紧接着,是第二下、第三下,密集的震动如同暴雨打在铁皮屋顶上。
“视频没了。”阿哲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带着压不住的喘息,像是刚跑完一场马拉松,“抖音、B站、小红书,全平台下架。官方理由是‘涉及不实信息传播’。”
林夏站在窗前,手里捏着刚点燃的烟。
烟雾在昏暗的室内盘旋,她没有立刻接话,只是看着窗外被雨水冲刷得模糊不清的城市灯火。
这在她预料之中,甚至比预料的还要快。
“这就是他们的效率。”林夏吸了一口烟,肺叶里火辣辣的,“阿哲,你看一眼后台日志。”
“正在看……操。”阿哲骂了一句脏话,键盘敲击声陡然剧烈起来,“姐,这不对劲。屏蔽规则生效时间是你直播结束前两小时。他们不是在删帖,他们是在你张嘴之前,就已经把捂嘴的布缝好了。”
这是一种傲慢的预判。
对方笃定她会反击,笃定她会闹,所以早早布好了口袋,就等着她往里钻。
“别慌。”林夏掐灭了烟头,眼神在烟灰缸里红色的火星上停留了一秒,“把备用方案拿出来。既然大路不让走,我们就钻下水道。”
“已经在弄了。十六个城市的节点全部启动,志愿者家里的路由器现在就是我们的服务器。”阿哲的声音冷静了一些,“视频切成了三十秒的碎片,全部加密。除非他们能顺着网线把这十六个城市的电全断了,否则这把火灭不掉。”
与此同时,城市的另一端,顾沉舟正盯着满屏的股权穿透图,镜片上反射着幽冷的蓝光。
“启明文教科技。”他念着这个名字,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节奏极快。
这是一家独家承制修订读本的公司,名字听着伟光正,底子里却烂得流脓。
实际控制人关联了三家地方政府采购平台,这就是一条完整的利益输送链。
修改教材不仅仅是为了意识形态的“维稳”,更是为了让这笔生意做得更顺滑,让那些给钱的大厂更安心。
“想做生意,也得看这钱烫不烫手。”顾沉舟冷笑一声,按下发送键。
一份名为《关于基础教育读本供应商利益链的公开质询函》的文件,悄无声息地滑入了几个特级教师的私聊窗口。
没有情绪化的控诉,只有冷冰冰的数据对比:股权结构、舆情顾问履历、中标记录。
逻辑像手术刀一样精准,直接切开那层名为“教育”的皮,露出下面流着脓血的生意经。
三天后,风向开始变了。
李曼正在给女儿煮面,电话突然响了。
是一个陌生的贵阳号码,接通后,对面是一个压低声音的中年男人,语气焦急:“是李老师吗?我是学生家长。学校刚发了通知,要签什么《承诺书》,说不让传播‘未经核实’的案例……我琢磨着,这说的不就是你们那事儿吗?”
李曼的手抖了一下,滚烫的面汤溅在手背上,她没觉得疼。
“他们怕了。”李曼对着电话轻声说,眼眶有些发热,“大哥,别签。也别闹,我们换个法子。”
当晚,西南片区的三百多个家庭亮起了灯。
父母摊开已经泛黄的仲裁文书,握着孩子稚嫩的手,一笔一划地誊抄。
那些生涩的法律术语,变成了最朴实的识字课。
“这是‘裁’,裁员的裁。”
“这是‘偿’,赔偿的偿。”
九千多条朋友圈动态,没有一条在骂人,只有数不清的手写字迹,密密麻麻地铺满了屏幕。
媒体开始躁动,“手写抗议”四个字像野草一样疯长。
就在所有人都盯着线上舆论场的时候,陈导正蜷缩在一个逼仄的通风管道里。
身下是冰冷的铁皮,灰尘呛得她想咳嗽,却只能死死憋住。
两台改装过的老式DV架在格栅缝隙口,镜头正对着下方的印刷厂仓库。
工人们正忙着封箱,胶带撕拉的声音在空旷的仓库里显得格外刺耳。
那些印着“有序维权典范”字样的新读本,被贴上了“内部资料·严禁外流”的黄色标签,像是一具具见不得光的尸体被装进棺材。
“现在你们看到的,是正在被制造出来的‘真相’。”陈导对着手心里的微型麦克风低语,声音沙哑却坚定。
这段画面通过阿哲搭建的私有网络,悄无声息地嵌入了一个伪装成电子墓碑的网站。
只要输入特定的坐标,就能看到这一幕荒诞的黑色幽默。
绝杀在第七十二小时到来。
林夏站在废弃写字楼的顶层。
这里没有遮挡,冷风灌进领口,像刀子一样割着皮肤。
身后是璀璨的城市夜景,大厂的Logo在远处的大楼上闪烁,宛如巨兽的眼睛。
面前摆着七块巨大的玻璃板,每一块上都用红油漆写着一个大厂的代号。
“有人告诉我,争议过大,暂缓收录。”林夏对着镜头,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却字字清晰,“意思是,只要我不闹了,你们还可以把它收进去,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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