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暖风穿过文渊阁洞开的轩窗,将案头堆积的史册书页吹得轻轻翻动。沈清辞俯身在宽大的紫檀木书案前,指尖正掠过一页墨迹未干的《起居注》,窗外飘来的柳絮恰好落在字里行间。
王妃,史馆令求见。侍女轻声道。
沈清辞抬起头,看见一位须发花白的老臣捧着厚厚的卷轴站在门外。这是主管修史的陈史官,三朝元老,素以刚正不阿闻名。
陈大人请进。她放下朱笔,示意看座。
陈史官却深深一揖:老臣今日前来,是为请王妃过目《清辞新政录》的初稿。此卷将入国史,不敢有丝毫差池。
沈清辞微微怔住。她早知道史馆在编纂她推行新政的专卷,却没想到这么快就已成稿。
陈史官将卷轴在案上徐徐展开,墨香扑面而来。开篇便是:靖安年间,摄政王妃沈氏清辞,开女子参政之先河,兴教化,革弊政,天下称颂...
这...沈清辞目光停留在摄政王妃四字上,陈大人,我虽为王妃,但新政推行乃众人之力,这般记载未免过于突出我个人了。
王妃过谦了。陈史官正色道,史笔如刀,贵在真实。老臣编纂此卷,走访州县,查阅档案,每一桩每一件都有据可查。王妃推行女子教育、改革税制、兴修水利、整顿吏治,这些都是实实在在的功绩。
他指向其中一段:譬如这女子科举一事,当初朝中反对之声如潮,是王妃力排众议,在陛下面前立下军令状。如今十年过去,通过科举入仕的女子已达三百七十二人,在各州县政绩斐然。这等开创之举,岂能不载入史册?
沈清辞顺着他的指引往下看,史官用严谨的笔触记录了她这二十年来推行的各项新政,从最初在国子监设立女子学部,到后来允许女子参加科举,再到建立覆盖各州县的义学体系...每一件事都配有详细的数据和案例。
这些数据...她有些惊讶地发现,连最偏远的州县义学学生人数、女子工匠收入增长等细节都记载得清清楚楚。
史馆派了十二名编修,走访了全国一百三十七个州县。陈史官解释道,为求翔实,老臣还特意请王爷调阅了户部档案。
正说着,夜君离从门外走来。他拿起史稿浏览片刻,点头道:陈大人费心了。不过这里还需要补充一件事。
他指向水利改革那一节:清辞当年提出以工代赈之法,不仅治理了黄河水患,更让数十万灾民得以度过荒年。这件事,该当详记。
沈清辞望着丈夫,心中泛起暖意。这些年来,他始终这般默默支持着她的每一项改革,在她遭遇非议时力排众议,在她遇到困难时倾力相助。
陈史官连忙记下,又取出一本厚厚的册子:这是老臣整理的《清辞新政受益者实录》,收录了三百余位因王妃新政而改变命运的女子事迹,将作为附录一同入史。
沈清辞翻开册子,第一个映入眼帘的竟是一个熟悉的名字——周若兰。她记得这个女子,原是江南织工之女,因才华出众被选入国子监任教,后来成为第一位女知府。册子里详细记录了她如何从目不识丁的织女,到执掌一方的能吏。
再往后翻,有成为名医的农家女,有开办工坊的寡妇,有高中进士的寒门才女...每一个名字背后,都是一个鲜活的人生。
这些...我都不知道...她轻声叹道。
王妃施恩不望报,但史笔不能不记。陈史官肃然道,老臣在各地走访时,常见百姓家中供奉王妃长生牌位。尤其女子,皆视王妃为再生恩人。
三人正说话间,外面传来一阵喧哗。追风进来禀报:王爷,王妃,国子监女子学部的学子们求见,说是...说是来请愿的。
沈清辞与夜君离对视一眼,皆有些疑惑。来到院中,只见数十位身着学子服的少女整齐跪地,为首一人手捧万民书。
学生等恳请史馆,在《清辞新政录》中增设《女德新解》一章!
沈清辞接过万民书细看,原来这些女子担心后世对的误解,特意联名请求史官重新阐释女德真义。
一个眉眼清秀的学子抬起头,朗声道:王妃常教导我们,女德非是逆来顺受,而是明理守正、自立自强。学生恐后世不解真义,特来请命!
陈史官闻言,连连点头:此言甚是!老臣这就增补一章。
待学子们散去,老史官感慨道:老臣修史四十载,从未见过哪位后妃能得百姓如此爱戴,更难得的是,这份爱戴并非来自权势,而是发自真心。
接下来的日子,沈清辞时常在文渊阁与史官们一同校订史稿。每每看到那些熟悉的往事被付诸笔墨,她总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这日校订到惩治贪腐一节,她想起当年那个轰动朝野的漕运案。那时她刚协助夜君离整顿吏治,查处了一大批贪官污吏。史稿上只有冷冰冰的数字,但她还记得那些被贪官逼得家破人亡的百姓,在案情查明后跪在衙门前痛哭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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