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心谎师 第144章 心魔的盛宴

档案室的死寂，不再是单纯的安静，而是一种被强行压抑的、沸腾情绪的背景板。凌夜坐在那里，如同一尊冰冷的石雕，只有屏幕上幽幽反射的光在他眼底明灭。苏清月被构陷停职的愤怒与那蚀骨的无助，并未真正消失，只是被他以钢铁般的意志强行冰封，沉入意识的最深处，化作一片暗流汹涌的冻土。

而这，正是心魔最渴望的盛宴。

（感受到了吗？凌夜。）那声音不再仅仅是耳边的低语，它仿佛从骨髓深处，从每一根紧绷的神经末梢渗透出来，带着一种近乎欢愉的、黏稠的冰冷。（那怒火在燃烧，那不甘在咆哮！它们被你这可笑的理智囚禁，多么浪费！多么可惜！）

凌夜没有回应，只是放在键盘上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指节发出细微的“咔哒”声。

（为什么要压抑？为什么要忍受？）心魔的声音如同最懂得撩拨**的魔鬼，精准地搔刮着他内心最阴暗的角落。（他们用肮脏的手段玷污了苏清月的清白，用虚伪的规则将她囚禁。而你，明明拥有改变这一切的力量，却像个懦夫一样坐在这里，对着这些发霉的纸张发呆？）

一幅画面被强行植入凌夜的脑海：不是想象，而是无比清晰、带着血腥气的预演——他如同暗夜的幽灵，轻易地潜入软禁苏清月的地方，那些所谓的守卫在他超越常人的速度和力量面前不堪一击。他带着她，冲破樊笼，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里。

紧接着，是第二幅画面：他找到了那个负责构陷苏清月的具体执行者，或许是监察部门的某个被收买的内鬼。在绝对的力量和恐惧面前，对方会像钱德明一样崩溃，涕泪横流地吐出所有真相，甚至愿意在镜头前指认幕后主使。

然后，是第三幅，也是最诱人的一幅：他站在陆秉坤那间俯瞰全城的办公室里，不再是那个需要证据、需要程序的检察官，而是如同执掌生死的判官。他看着那个不可一世的男人在他脚下颤抖，恐惧地交代“普罗米修斯”的一切，乞求一条生路……

（看啊！这才是你应该走的路！）心魔的声音因兴奋而微微颤抖，充满了难以言喻的诱惑力。（效率！直接！痛快！何必在意那些繁琐的法律条文？何必等待那可能永远也不会到来的‘公正’？用你的手，亲自去执行！去审判！去夺回属于你和你同伴的尊严！）

一股灼热的力量开始在凌夜体内窜动，与他强行压制的冰冷怒火相互呼应，几乎要冲破束缚。他的呼吸微微急促，眼底那深不见底的寒潭深处，一丝猩红的光芒开始如同鬼火般摇曳。

（我可以帮你，凌夜。）心魔的声音变得无比诚恳，充满了说服力。（完美的计划，毫无痕迹的行动。我知道他们的弱点，知道每一个监控盲点，知道如何让一个人在极致的恐惧中吐露真言，也知道如何让一场‘意外’看起来天衣无缝。放开你的心防，接纳我，我们融为一体。今夜，就能让那些高高在上的蛆虫，付出他们无法想象的代价！）

这承诺如同毒苹果，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暴力，直接，有效。仿佛只要他点头，所有的屈辱、所有的愤怒、所有的不公，都能在血与火中得到最酣畅淋漓的洗刷。

凌夜的意识在剧烈地摇摆。理智的堤坝在心魔持续不断的冲击和那极具诱惑力的画面面前，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使用那股力量，似乎成了打破眼前僵局最快、最解恨的方式。

他几乎能尝到那种复仇的快感，冰冷而甘美。

（对……就是这样……）心魔感受着他意志的松动，如同品尝着最醇香的美酒。（拥抱你的愤怒，拥抱你的力量！让这个世界，在你我的意志下颤抖！）

就在那丝猩红即将吞噬他最后清明的刹那，凌夜猛地闭上了眼睛。

他脑海中闪过的，不是苏清月可能的失望，也不是什么崇高的正义理念。

而是一个极其冰冷、极其现实的念头：如果他此刻化身恶魔，动用超越规则的力量进行屠戮，那么，他和盘古集团那些视人命如草芥、践踏一切准则的渣滓，还有什么本质区别？

苏清月坚持的，她为之付出代价的，难道就是一个可以被随意撕毁的虚假外壳吗？

不。

摧毁盘古集团，不仅仅是为了复仇，更是要证明，在这片被污染的土地上，依然存在着无法被暴力彻底泯灭的秩序和公理。如果他用对方的方式赢了，那胜利毫无意义，只是换了一个更强大的“盘古”而已。

这念头如同极地的冰风，瞬间吹散了他脑海中那些血腥而诱人的幻象。

他缓缓睁开眼睛，眼底那丝摇曳的猩红如同被掐灭的烟蒂，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经历过极致诱惑考验后，更加纯粹、更加坚硬的冰冷。

（……冥顽不灵！）心魔发出了挫败而暴怒的嘶吼，那声音不再充满诱惑，而是带着被戏弄后的狂躁。（你会后悔的！凌夜！当你失去一切，当你珍视的所有都在你面前破碎时，你会跪着求我！我等着那一天！）

它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带着无尽的怨毒，重新隐没于意识的阴影中。

盛宴的邀请被拒绝，宾客悻悻离去，只留下杯盘狼藉的残响在脑海中回荡。

凌夜深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档案室的霉味此刻闻起来如此真实。他重新将目光投向电脑屏幕，那上面依旧是他权限范围内无关紧要的内容。

心魔的鼓动，像一场最高强度的精神风暴，洗礼了他的意志。他拒绝了捷径，选择了那条更艰难、更漫长，但属于“凌夜”自己的路。

愤怒依旧在，无助也未消。

但它们不再是他行动的驱动力，而是化作了燃料，冰冷地燃烧，驱动着他在这绝境中，以人的身份，继续前行。

他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手指，重新开始敲击键盘。

档案室里，只剩下单调的敲击声，和窗外愈发阴沉的天色。

心魔的盛宴，未能开席。

但猎人与猎物的游戏，进入了更加危险的回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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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