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城南小院时,日头已然西斜,将院墙的影子拉得老长。院内的气氛比往日更加肃穆,沐晓月抱臂倚在门廊下,眼神锐利如常,但紧绷的下颌线泄露了她内心的警戒。苏婉儿则在院中石桌上铺开了账册和地图,眉头微蹙,显然也在为码头的事忧心。
见陆沉舟回来,两人同时迎了上来。
“怎么样?谢大家怎么说?”苏婉儿率先开口,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急切。
陆沉舟没有立刻回答,先是从怀里掏出那个用黑丝帕包裹的蛐蛐笼,小心放在石桌上,然后才将销金窟中与谢清瑶的对话,以及赵擎是幕后黑手的推断,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他没有隐瞒同盟之事,也没有掩饰其中的巨大风险。
苏婉儿听完,脸色微微发白,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衣角:“赵侍郎……竟然是他!”她虽猜到对手来头不小,却也没想到直接对上了朝堂顶层的人物。这已远超商贾争斗的范畴。
沐晓月则眼神一凛,手按上了腰间暗藏的新月短刃,声音冰冷:“赵擎……黑蛇会……果然是他们。”她看向陆沉舟,“你应下这同盟,风险极大。”
“我知道。”陆沉舟点头,目光扫过两个女人担忧的神色,反而咧嘴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但风险越大,收益也越大。再说了,现在不是我们想不想斗,是别人已经把刀架脖子上了,不反抗,难道伸着脖子等死?”
他拿起那张写着柳七地址的纸条,在指尖晃了晃:“当务之急,是先把这下毒的老鼠揪出来。谢清瑶给了线索,‘鬼医’柳七,城隍庙后街,枯井巷。”
沐晓月上前一步,仔细看了看纸条上的地址,沉声道:“城隍庙后街鱼龙混杂,是三教九流汇聚之地,枯井巷更是其中出了名的污秽混乱之地,官府都懒得管。柳七藏身在那里,倒也不意外。我去探路。”
“不,我们一起去。”陆沉舟否决道,“你对毒物在行,应付柳七需要你。但那种地方,光靠武力不够,还得靠这个。”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脸上露出那种熟悉的、带着市井精明的痞笑,“况且,我也想亲眼看看,这位‘鬼医’是何方神圣。”
苏婉儿担忧道:“太危险了!既然知道是陷阱……”
“明知是陷阱,才更要去。”陆沉舟打断她,眼神锐利,“不去,怎么知道对方到底想干什么?怎么把躲在暗处的老鼠引出来?放心吧,我和晓月会小心。婉儿,你留守,码头和商号不能乱,稳住大局就靠你了。”
他语气中的信任和托付,让苏婉儿将劝阻的话咽了回去。她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好,你们小心。我会看好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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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彻底笼罩云都时,陆沉舟和沐晓月悄然离开了小院。两人都换上了深色的粗布衣裳,沐晓月更是用药物略微改变了肤色和面部轮廓,看起来就像两个普通的底层百姓。
城隍庙后街名副其实,污水横流,空气中弥漫着劣质酒水、汗臭和某种**物质的混合气味。狭窄的巷道两旁是低矮破败的棚屋,窗户大多用破布或木板遮挡,隐约透出昏黄摇曳的灯火。醉汉的呓语、女子的调笑、孩童的哭闹声不绝于耳。
枯井巷更是这条街最深处的一条死胡同,尽头果然有一口被石板半掩的枯井,散发着浓重的霉味。巷子里只有寥寥几户人家,灯光昏暗,寂静得有些诡异。
根据谢清瑶提供的模糊信息——枯井旁第三户,门楣上有一个模糊的爪印——两人很快锁定了目标。那是一间比周围更加破败的木屋,窗户被木板钉死,门虚掩着,缝隙里透出一点微弱的光,还有一股极其复杂、混合着草药和某种腥甜**的气息飘散出来。
沐晓月鼻子微动,低声道:“小心,里面有至少三种以上的混合毒素,虽然浓度很低,但长时间吸入也会麻痹神经。”
陆沉舟点了点头,示意沐晓月警戒四周,自己则上前,没有直接推门,而是用指节在门板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三下,停顿,又敲了两下——这是谢清瑶告知的、与柳七接头的暗号。
屋内寂静了片刻,然后传来一个沙哑、像是破风箱拉扯般的声音:“谁啊……扰人清梦……”
“买药的。”陆沉舟压低声音,模仿着市井粗粝的语调,“家里闹耗子,厉害得很,听说您这儿有‘好药’。”
屋内又是一阵沉默,随即,那扇破旧的木门“吱呀”一声,被从里面拉开一道缝隙。一张干瘦、布满褶皱、眼窝深陷的脸探了出来,一双浑浊发黄的眼睛在陆沉舟和沐晓月身上扫过,尤其是在沐晓月身上停留了一瞬,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
“耗子药……没有。”柳七的声音带着警惕和不耐烦,“找错地方了,滚吧。”
陆沉舟却不退反进,一脚卡住门缝,脸上堆起市侩的笑容,手里却亮出一锭足色的雪花银,在门缝透出的微光下闪烁着诱人的光泽:“老师傅,行个方便。实在是那耗子太刁钻,普通的药不管用。听说您这儿有‘相思引’的路子?价钱,好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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