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连营 第97章 临安惊变，忠义难全

炭窑内的空气瞬间凝滞！张莽派来的？紧急军情？

韩常握刀的手没有丝毫放松，厉声喝问：“外面什么人？报上名来！张头领派你来的，可有凭证？”

窑外那人急声道：“小的赵三，是张头领麾下探马！有伏牛山柳木令牌为证！”说着，一块半个巴掌大小、刻着简易牛头纹路的深色木牌从窑口缝隙塞了进来。

王栓眼疾手快捡起，仔细辨认后，对辛弃疾重重点头：“恩公，是真的！是咱们营地的令牌！”

“放他进来！”辛弃疾沉声道。

窑口粗木移开，一个浑身尘土、气喘吁吁的年轻汉子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正是之前跟随张莽返回营地的一名义军弟兄。他脸上满是汗水与焦急，见到辛弃疾，噗通一声就跪下了，声音带着哭腔：“辛先生！不好了！临安……临安出大事了！”

“临安？！”辛弃疾心中猛地一沉，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赵三喘着粗气，从怀中掏出一封被汗水浸得有些模糊的信函，双手颤抖地递给辛弃疾：“是……是南边来的飞鸽传书，辗转了好几次才送到张头领手上！史……史浩那老贼，要对苏姑娘下手了！”

如同晴天霹雳！辛弃疾只觉得眼前一黑，身体晃了晃，韩常连忙上前扶住他。他一把夺过信函，就着篝火的光芒急速浏览。信是沈钧通过秘密渠道传来的，字迹仓促，显然是在极度紧急的情况下写成。

信中言道，史浩不知从何处得知苏青珞身中奇毒、依靠辛弃疾寻得的丹药维系生机，更隐约探查到辛弃疾可能未死且在江北活动的风声。他以此为借口，称苏青珞乃“妖女”，其毒会祸乱宫廷（借口苏青珞曾短暂入宫陪伴某位宗室女），已奏请朝廷，欲将苏青珞从陆游府中带走，囚禁于皇城司秘狱，以此作为诱捕或逼迫辛弃疾现身的筹码！信末强调，事态紧急，恐就在旬日之间！

“史——浩——！”辛弃疾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双目瞬间赤红，捏着信纸的手指因极度用力而关节发白，信纸在他手中被攥得扭曲变形！一股混杂着滔天怒火、刻骨担忧与无尽自责的情绪，如同火山般在他胸中爆发！

青珞！他放在心尖上、拼尽全力想要拯救的人，竟因为他而陷入了如此险境！史浩此举，无疑是要断他念想，逼他自投罗网！

“他娘的！史浩这狗奸臣！老子要回临安宰了他！”韩常暴怒如雷，钢刀狠狠劈在身旁石壁上，溅起一串火星。

刘韬、王栓等人也是义愤填膺，脸上充满了愤怒与担忧。

“辛先生，现在怎么办？”王栓急声问道，“咱们还跟金狗谈吗？”

炭窑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一边是关乎家国大计、摧毁魔窟、获取救赎希望的北上重任；另一边是挚爱性命攸关、迫在眉睫的南归救援。忠义与情爱，家国与私情，在这北地的寒窑中，形成了前所未有的尖锐冲突，如同两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灼烫着辛弃疾的心。

他缓缓闭上眼，脑海中闪过苏青珞恬静沉睡的容颜，闪过岳元帅“还我河山”的遗志，闪过耿京不屈的身影，闪过石老汉、张莽和那些牺牲义军弟兄殷切的目光，也闪过墨问疯狂的行径和金国虎视眈眈的阴影……

不能乱！此刻绝不能乱！

他深吸一口冰冷彻骨的空气，强行将翻腾的气血压下，再次睁开眼时，那双眸子虽布满了血丝，却重新变得冷静、深邃，甚至带着一种令人心寒的决绝。

“谈！为何不谈？”辛弃疾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不仅要谈，还要快谈，要利用这次谈判，为我们争取最大的主动和……时间！”

他目光扫过众人：“史浩发难，正在旬日之间。从此地返回临安，山高水长，即便日夜兼程，至少也需半月。我们等不起，青珞更等不起！”

韩常急道：“那咱们还在这里跟金狗磨蹭什么？赶紧拿了那什么沉冰，回去救苏姑娘啊！”

“韩兄，你忘了‘北海沉冰’需与‘赤阳朱果’调和方能入药吗？”辛弃疾沉声道，“即便我们现在放弃一切，不顾生死冲进冰狱找到沉冰，没有时间炼制，拿回去也无用！更何况，冰狱深处情况不明，强闯成功率几何？若我们陷在里面，或者耽搁太久，青珞那边怎么办？”

他顿了顿，语气愈发冷峻：“反之，若能利用完颜匡与墨问的矛盾，通过谈判，兵不血刃地进入核心区域，拿到沉冰，甚至……借金人之手对付墨问，我们便能以最快的速度，带着完整的希望返回江南！这才是救青珞的最高效之路！”

刘韬若有所思：“辛先生的意思是……将计就计？利用完颜匡急于得到朱果救治皇子的心理，逼他开放通往‘寒玉宫’的路径，甚至……与他达成某种临时合作，共同对付墨问？”

“不错！”辛弃疾斩钉截铁，“墨问是金国皇室的隐患，也是完颜匡的潜在威胁。若有外力介入，能帮他们除掉此獠，他们未必不会心动。而我们，需要的就是一个进入核心、获取沉冰并安全离开的机会！这是目前唯一可能兼顾两端的办法！”

韩常挠了挠头，虽然觉得与虎谋皮风险太大，但也明白这是眼下最现实的选择。“他娘的！那就干！跟金狗谈！谈不拢再打！”

辛弃疾看向赵三：“赵兄弟，辛苦你立刻返回伏牛山，告知张头领临安之事，让他按原计划散布消息，但需更加小心。另外，请他务必想办法，通过江南的关系，尽量拖延史浩的行动，哪怕多争取一天也好！”

“是！辛先生！”赵三重重点头，不敢耽搁，立刻起身离去。

辛弃疾又对王栓道：“王兄弟，落鹰涧之约不变！但我们的条件要变一变了。你立刻准备，将我们新的要求传过去——明日午时，落鹰涧，可带少量护卫。我们要的，不仅仅是信任，更是进入‘寒玉宫’的许可，以及……合作诛杀墨问的诚意！”

王栓深吸一口气，感受到了肩上沉重的担子：“明白！恩公，我这就去！”

炭窑内再次剩下四人。气氛依旧凝重，但目标已然明确。

辛弃疾走到窑口，望着南方沉沉的夜空，仿佛能穿透千山万水，看到临安城中那即将降临的风暴。他轻轻抚摸着胸前的玉瓶和铁牌，感受着苏青珞微弱而坚定的生机传递来的温暖，也感受着那星图指引的、北方魔窟深处的冰冷呼唤。

“青珞，撑住……我一定会带着救你的药，回去的。”他低声自语，如同誓言，“史浩……待此间事了，我必与你清算总账！”

家国天下，红颜性命，忠义情仇，所有的重量都压在了他的肩头。但他不能垮，只能在这绝境中，走出一条最险、却也可能是唯一的路。北地的风，带着金铁交鸣的预感和江南烟雨的呼唤，吹动他染霜的鬓角，也吹动着一场牵动两国命运的暗涌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