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厂,厂长办公室。
惨白的灯光下,杨为民如同困兽般在铺着深绿色呢绒台布的办公桌后踱步。他刚刚摔碎了第二个搪瓷茶杯,褐色的茶渍和茶叶碎片溅得到处都是,在他那份被圈划得面目全非的审讯简报上,又洇开了一大片刺眼的污迹。
“轮训班?三个月?哈!”他猛地停住脚步,对着墙壁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吼,额头青筋突突直跳。李振邦这老狐狸!这一手“釜底抽薪”玩得何其毒辣!在这个李富贵刚被抓、易中海惊惶藏匿、眼看就能顺藤摸瓜揪出李怀德的关键当口,直接把最锋利、最忠诚的刀——老赵给调走!什么“特殊时期工矿企业安全保卫干部轮训班”?狗屁!这分明是**裸的包庇,是权力对公理和正义的粗暴践踏!
“砰!” 又是一拳狠狠砸在厚实的实木桌面上,震得笔筒里的铅笔都跳了起来。杨为民的指关节瞬间红肿起来,钻心的疼痛却丝毫压不住心头的滔天怒火和屈辱。他仿佛能看到李怀德那张此刻必定写满得意和嘲讽的脸,还有易中海那个老狐狸在黑暗中悄然松一口气的丑态。
“笃笃笃。” 敲门声小心翼翼。
“进来!” 杨为民的声音嘶哑得吓人。
门开了,副科长老钱走了进来。他身材依旧壮实,但脸上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和疲惫,眼下的乌青清晰可见。他反手轻轻关上门,走到办公桌前,没有坐,只是站得笔直,目光扫过桌上的一片狼藉和杨为民铁青的脸,一切尽在不言中。
“厂长。” 老钱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凝重。
“坐!” 杨为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指了指对面的椅子。他绕过桌子,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双手用力抹了一把脸,试图抹去脸上的暴怒痕迹,“老赵……走了?”
天还未亮,晨曦尚未穿透黑暗,老钱便已匆匆离去。他的步伐坚定而沉稳,仿佛肩负着重要使命。
老钱缓缓坐下,脊背依旧挺直,透露出一种不屈的气质。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部里干部司的车直接开到宿舍楼下接的,说是任务紧急,刻不容缓。老赵……让我给您带句话。”
老钱稍稍停顿了一下,他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如鹰隼,紧紧地盯着杨为民,似乎要透过他的眼睛看到内心深处。然后,他继续说道:“他说,根子烂了,锄头钝了,但地里的苗,不能不管。让您……千万稳住。”
“稳住?”杨为民的嘴角猛地抽搐了一下,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冷笑。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无奈和绝望,“人家把刀都已经架在脖子上了,还怎么稳?”
杨为民一边说着,一边拿起桌上那份被茶水污损的简报。简报的纸张已经有些皱巴巴的,上面的字迹也因为水渍而变得模糊不清。然而,有三个字却被红蓝铅笔狠狠地圈住,异常醒目——“易中海”。
杨为民的手指颤抖着,指着那三个字,声音略微提高了一些:“李富贵那边呢?他开口了没有?”
老钱脸上肌肉绷紧,缓缓摇头:“嘴很硬。只承认自己工作疏忽,管理混乱,对账目问题推给下面具体办事的工作人员,他只是‘失察’。对指使刘海中、闫阜贵造谣诽谤何雨柱、冉秋叶同志的事,矢口否认。对易中海……更是只字不提。一口咬定所有事情都是他个人行为,与他人无关。我们……暂时还没有拿到他直接攀咬易中海,尤其是李怀德的铁证。”
“废物!”杨为民咬牙切齿地骂道,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办公室里回荡,带着无尽的愤恨和恼怒。然而,他的愤怒究竟是针对李富贵,还是对这令人束手束脚的困境呢?恐怕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他心烦意乱地抓起桌上那支已经折断的红蓝铅笔,断口处尖锐的茬口如同锋利的刺,深深地刺痛了他的掌心。但他似乎完全没有感觉到疼痛,只是机械地反复念叨着:“没有直接证据……没有直接证据……”这几个字在他口中不断重复,仿佛变成了一种咒语,让他的心情愈发沉重。
李振邦那句“捕风捉影、查无实据”的话,如同幽灵一般在他耳边盘旋不去。每一次回想起来,都像有一把重锤狠狠地敲在他的心头,让他感到一阵窒息。
办公室里的气氛异常压抑,仿佛能挤出水来。窗外,轧钢厂那巨大的轮廓在深沉的夜色中显得格外肃穆,宛如一头沉默的巨兽。只有几处高炉隐约透出暗红的光,如同巨兽蛰伏时睁开的独眼,冷漠而又威严。
就在这时,电话铃突然尖叫起来,在这死一般的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杨为民猛地一颤,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铃声吓了一跳。
杨为民和老钱的目光同时钉在那部黑色的摇把电话机上,仿佛那是一个即将引爆的炸弹。杨为民盯着它看了足有三秒钟,才猛地伸手抓起听筒,声音里带着强行压抑的平静:“我是杨为民。”
听筒里传来秘书小陈的声音,那声音仿佛被一根无形的绳子紧紧地勒住,比上次更加紧绷,甚至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杨厂长!工业部……工业部李副部长的秘书,又来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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