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轧钢厂到四合院,那一段不算长的路,秦淮茹仿佛走了一个世纪。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又像是拖着千斤重的镣铐。身体的极度疲惫与精神的濒临崩溃,让她对外界的一切感知都变得模糊而扭曲。街边孩童的嬉闹声、邻居家飘出的饭菜香味、甚至傍晚微凉的清风,都无法穿透她周身那层由绝望和怨恨构筑的冰冷屏障。
她脑子里反复回荡着的,只有会计那句冰冷的宣判——“吃饭都成问题”,以及由此衍生出的、对未来的极致恐惧。这恐惧像一条冰冷的毒蛇,缠绕着她的心脏,越收越紧,几乎要让她窒息。
终于,那熟悉的、象征着家——或者说,象征着无尽麻烦与痛苦的——四合院门洞,出现在眼前。暮色中,院门像一张沉默的、等待着吞噬什么的巨口。
就在她准备迈步进去的瞬间,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中院另一侧,何雨柱家窗户里透出的、温暖明亮的灯光所吸引。
那灯光,与她周身笼罩的黑暗和冰冷,形成了如此刺眼、如此残酷的对比。
透过未完全拉严的窗帘缝隙,她似乎能看到里面晃动的人影,能想象到那屋里弥漫的饭菜香气,能感受到那种安稳、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欢声笑语的氛围。冉秋叶温柔的身影,何雨柱或许正抱着儿子何晓逗弄,桌上可能摆着虽不奢华却足够温暖肠胃的饭菜……
那是她曾经渴望过,如今却遥不可及的生活。
一个清晰得如同刀刻般的念头,毫无征兆地劈入了她混乱的脑海:
能救她和这个家的,只有何雨柱。
不是易中海那种和稀泥的老好人,不是车间里那些冷眼旁观的同事,更不是她那个只会带来灾难的婆婆。只有何雨柱,这个如今在院里说得上话、在厂里被领导看重、有能力也有手段的男人,才有可能拉她一把,才有可能改变她和孩子们注定要坠入深渊的命运。
这个认知,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清晰和绝望,牢牢地钉在了她的心上。
然而,紧接着涌上的,是更深的无力与屈辱。她刚刚才向人家借了钱,立了字据,划清了界限。她还有什么资格,再去祈求更多的帮助?她那点可怜的自尊,在现实的生存压力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却又如此顽固地刺痛着她。
她猛地收回目光,像是被那温暖的灯光烫伤了一般,低下头,用力推开了自家那扇沉重而破旧的院门。
家里的气氛,与何雨柱家想象的温暖截然相反,甚至比外面暮色中的寒意更甚。
昏暗的灯光下,小当和槐花蜷缩在炕桌旁,小口小口地啃着手里颜色暗淡的窝窝头,面前只有一小碟黑乎乎的咸菜疙瘩。两个孩子都瘦瘦小小的,脸上没什么光彩,看到母亲回来,也只是抬起眼皮怯生生地看了一眼,不敢多说话。
而贾张氏,则盘腿坐在炕头,那张布满横肉的脸上堆满了毫不掩饰的不满和戾气。她面前的窝窝头只啃了一半,咸菜更是没动几口。
秦淮茹一身油污、疲惫不堪地进来,她没有丝毫关切,反而在秦淮茹放下工具包,准备去舀水洗手的当口,用她那特有的、带着抱怨和指责的腔调,阴阳怪气地开了口:
“哟,大忙人回来了?这又是去哪儿钻煤堆了?弄得这一身埋汰!”
秦淮茹洗手的动作顿了一下,冰冷的水流过她布满油污和细小伤口的手背,带来一阵刺痛。她没有回头,也没有吭声,只是默默地继续搓洗。
贾张氏见她不答话,不满地哼了一声,视线落回到那干硬的窝窝头和寡淡的咸菜上,心里的火气更旺了。她用力把手里的半个窝窝头往桌上一撴,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吓了小当和槐花一跳。
“天天!天天就是这玩意儿!”贾张氏的声音陡然拔高,尖利而刺耳,在狭小压抑的屋子里回荡,“窝窝头!咸菜疙瘩!连点油星子都见不着!我这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
她越说越气,肥胖的胸脯剧烈起伏着,手指几乎要戳到那碟咸菜上:
“人家隔壁,天天飘肉香!咱家倒好,连顿像样的饭菜都吃不上!你说你,一天天起早贪黑,挣那三瓜两枣顶什么用?啊?连吃都吃不饱!挣不来钱,现在连饭都做不好了吗?就想拿这猪食糊弄我们老的小的?”
“挣不来钱”?
“连饭都做不好”?
“猪食”?
这几个词,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了秦淮茹那本就千疮百孔、濒临崩溃的神经上!
她在厂里受了多少委屈?挨了多少白眼?干了多少又脏又累、根本不是她该干的活?被扣了奖金,还被威胁要扣基本工资!她累得浑身像散了架,心里憋屈得快要爆炸,所有的压力、所有的恐惧、所有的屈辱,她都一个人死死地扛着,咬着牙往肚子里咽!
她这么拼命,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这个家,为了能让这两个孩子有口饭吃,有学上?不就是为了养活眼前这个好吃懒做、只会惹是生非、现在还在抱怨伙食不好的婆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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