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愈发深沉,四合院仿佛一头蛰伏的巨兽,在星光下吐纳着各家各户隐秘的心事。前院,阎埠贵家东厢房的灯光,却比别家亮得更久一些。
与其他人家或绝望、或轻松、或愤懑的气氛不同,阎家屋里弥漫的,是一种近乎凝滞的、带着霉味和墨水味的安静。三大爷阎埠贵,并未像刘海中那样借酒浇愁,也未像何雨柱那样享受天伦,更不像秦淮茹般绝望无措。他正坐在靠窗的旧书桌前,就着一盏用旧墨水瓶改成的、火苗如豆的小煤油灯——他舍不得多点一会儿电灯——手里握着一支笔尖有些秃的钢笔,在一个厚厚的、页面泛黄发脆的笔记本上,写写画画。
那笔记本并非账本,更像是他的“形势分析册”。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院里各家的人员构成、工作收入、性格特点、乃至一些不为人知的癖好和短处,旁边还有他基于这些信息做出的种种分析、推断和标记。此刻,新的一页上,墨迹未干,标题赫然是:“全院大会后续影响及应对策略分析”。
三大妈坐在不远处的炕沿上,就着同样的昏暗灯光纳着鞋底,针线在她粗糙的手指间穿梭,发出细微的“嗖嗖”声。她不时抬眼看看伏案疾书的丈夫,眼神里带着惯有的依赖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她知道,老头子又在算计了,这次算计的,是刚刚在院里掀起惊涛骇浪的何雨柱。
良久,阎埠贵终于放下了笔,轻轻吹了吹纸上的墨迹,又小心翼翼地合上了笔记本,仿佛那里面藏着什么惊天秘密。他摘下那副用胶布缠着腿儿的旧眼镜,揉了揉发酸的鼻梁,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
“算明白了?”三大妈停下手中的活计,轻声问道。
阎埠贵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重新戴上眼镜,目光透过厚厚的镜片,投向窗外漆黑的夜色,仿佛能穿透墙壁,看到中院那盏温暖的灯火。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着,发出笃笃的轻响,这是他陷入深度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老婆子,”他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抽丝剥茧后的冷静,“经此一役,风云变幻啊。咱们这院里,怕是要变天了。”
三大妈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你是说……傻柱?”
“傻柱?”阎埠贵嘴角扯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摇了摇头,“往后,可不能这么叫了,至少,在明面上不能这么叫了。”
他转过身,面对着三大妈,眼神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烁着精明的光芒:“你仔细想想,今天大会上,从始至终,何雨柱的表现。”
他不等三大妈回答,便自顾自地分析起来,像是在给学生讲解一道复杂的算术题:
“第一步,沉得住气。被贾张氏当众诬告偷米,人赃并获,换做以前,他早就炸了,拳头说不定就抡上去了。可他没有,他等,等许大茂跳出来,等厂里的调查结果,等王主任到场。这叫以静制动。”
“第二步,抓准时机。王主任一到,证据一亮,他没有急于诉苦,而是等许大茂先表演,等贾张氏撒泼,等露出破绽。直到最关键的时刻,他才站出来,抛出那两个问题——为何诬告?和米袋何来?。尤其是第二个问题,直指要害,一下子就把贾张氏从诬告推向了更可怕的偷盗公物,彻底扭转了局面,把水搅浑,也把问题的严重性提到了一个新的高度。这叫一击必中。”
“第三步,借力打力,顺势升格。当王主任出示其他证物,坐实贾张氏‘惯犯’行径后,他并没有满足于此,而是巧妙地用不拿白不拿和挖社会主义墙脚这顶大帽子,把贾张氏的个人行为,直接上升到了政治高度!这一步,狠啊!不仅彻底钉死了贾张氏,更是在王主任和全院人面前,展现了他的‘觉悟’和‘斗争水平’!王主任最后那封厂里来的公函,等于是给他撑了腰,认可了他的‘受害’和‘斗争’的正当性。这叫‘借势而上’!”
阎埠贵越说,语速越快,眼神也越来越亮,仿佛在欣赏一件精妙的艺术品:“你看看,这一环扣一环,有静有动,有理有据,最后还能上纲上线,把事情办得滴水不漏,自己还落了个‘顾全大局’、‘相信组织’的好名声!这哪里还是以前那个一点就着、有勇无谋的傻柱?这分明是个深谙斗争策略、懂得利用规则和权力的厉害角色!”
三大妈听着丈夫的分析,脸上的疑惑渐渐变成了恍然,随即又染上了一层忧色:“照你这么说,这何雨柱……以后岂不是要在院里横着走了?连老易和老刘都压不住他了?”
“压?”阎埠贵嗤笑一声,摇了摇头,“老易经过这次,威望扫地,自身难保。老刘?哼,空有野心,无甚智谋,除了会摆官架子、搞点小报告,成不了大事。他心里现在指不定怎么酸呢,你看他晚上那脸色,跟吃了苍蝇似的。”
他顿了顿,手指重新开始敲击桌面,语气变得无比郑重:“所以啊,老婆子,咱们得清醒!必须调整策略!不能再把他当以前的傻柱看了!这人,有能力,有手段,有心计,更重要的是——他现在有杨厂长和王主任的赏识,有这层‘上层关系’!”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