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昭昭 第68章 残符噬骨

冰冷的石地吸尽了昭昭最后一丝力气。她瘫在门板上，视线里林铁山撞在石壁上的身影已模糊成晃动的墨团，耳中他破风箱般的粗喘也渐渐飘远。唯有心口那点被“血髓引”强撑的微火，在无边黑暗的边缘摇曳，随时可能熄灭。

她看到林铁山颤抖的左手在冰冷的地面摸索，沾满血污的手指，最终扣住了那枚被他亲手碾碎的、彻底失去光泽的青铜狼符碎片。碎片边缘锐利，深深硌进他同样染血的掌心。

就在他手指触及碎片的刹那！

异变陡生！

那枚灰败死寂的碎片，竟如同濒死的毒虫回光返照，骤然亮起一丝微弱到极致、却冰冷刺骨的惨绿幽光！这光并非外放，而是如同活物般，瞬间“流”向他掌心被碎片边缘割裂的伤口！

“呃！” 林铁山身体猛地一僵！仿佛被无形的毒牙狠狠咬住！

那枚碎片竟如同烧红的烙铁融化的寒冰，在他指间迅速“软化”，化作一道粘稠冰冷的青铜色液体，顺着掌心的伤口，蛮横地钻了进去！

“滋…” 一声微不可闻、却令人头皮发麻的轻响。

林铁山猛地摊开手掌！

掌心皮开肉绽的伤口处，赫然多了一个东西！那并非嵌入的碎片，而是…一个烙印！一个如同刚刚刺刻上去、边缘还带着诡异灼痕的刺青！

刺青的图案，正是那枚青铜狼符上仰天咆哮的青狼图腾！只是这烙印极小，却异常清晰，狼眼的位置，一点针尖大小的惨绿幽芒，正死死地嵌在那里，如同活物的眼睛，冰冷地“盯”着外界！一股更阴寒、更滑腻的邪异气息，顺着烙印，如同跗骨之蛆，更深地缠绕上他的骨髓！

“混…账！” 林铁山从齿缝间挤出两个字，声音因极致的愤怒与憎恶而扭曲。他完好的右眼瞬间布满血丝，属于他自己的凶光暴涨，几乎要将眼白都染红！他左手猛地攥紧，指关节因巨大的力量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要将那烙印连同掌骨一起捏碎！手背上暴起的青筋如同盘踞的毒蟒，剧烈搏动。

然而，那烙印如同蚀刻在灵魂深处，纹丝不动。掌心传来的，只有更深的、源自骨髓的冰寒与邪异侵蚀感。更可怕的是，随着这烙印的出现，他右臂之上，那些因毒血喷涌而显露的、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的诡异青黑色邪纹，蔓延的速度骤然加快！如同得到了新的源头滋养，邪纹如同藤蔓，贪婪地向上攀爬，色泽变得更加幽暗深沉，隐隐透出金属般的冷光！

“嘶…” 剧痛！一股尖锐的冰寒刺痛，毫无预兆地从昭昭右肩剜毒的创口深处炸开！这痛楚并非源于她自身，而像是一根无形的毒针，顺着之前引导寒毒时建立的那条“毒线”，狠狠扎了过来！

她涣散的瞳孔猛地一缩！残存的“内视”本能被这剧痛强行激发！

模糊的感知中，她“看”到林铁山右臂上那些疯狂蔓延的邪纹！它们如同饥饿的毒蛇，正贪婪地吮吸着什么。而更让她灵魂都为之颤栗的是——当林铁山掌中那狼眼烙印幽光闪烁的瞬间，她体内那些蛰伏的、残余的冰蚕寒毒，竟不受控制地再次躁动起来，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疯狂地涌向她的右肩创口！仿佛要再次破体而出，投向那邪纹蔓延的源头！

“锁…住…它！”母亲的声音在她意识彻底沉沦前的最后一刻，如同惊雷般炸响！

锁住！锁住这共鸣！锁住这邪异的牵引！

昭昭残存的意志爆发出最后一丝狠厉！不再试图压制涌向创口的寒毒，反而以身为牢！将全部心神化作无形的枷锁，死死禁锢住那些狂暴的、想要离体而去的寒毒！将它们强行“摁”回自己几乎破碎的琉璃血脉之中！

“噗！” 一口暗红的血猛地从她唇间呛出！强行禁锢同源毒素的反噬，如同重锤砸在心脉！眼前彻底被翻滚的黑暗吞噬。意识沉沦前，她只模糊感觉到自己拍在地上的左手，似乎触碰到了什么冰冷锐利的东西…像是…碎石？不…是之前狼符被碾碎后溅落的青铜碎渣…

指尖传来细微的刺痛，仿佛被什么冰冷的东西灼了一下。旋即，无边黑暗彻底将她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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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北，黑水祭坛。

巨大的青铜火盆中，圣火依旧在翻滚，却透着一股不祥的狂躁。火舌舔舐着空气，发出低沉的呜咽。

祭坛中央，那方布满蛛网般裂痕的青铜秘匣，正发出越来越响、越来越急促的“咚咚”声！如同一个垂死巨兽的心脏在做最后的、疯狂的搏动！匣盖缝隙中迸射出的惨绿光芒，已经不再是一闪即逝，而是持续地、如同呼吸般明灭，将整个祭坛映照得如同鬼蜮。

老萨满脸上的油彩被绿光映得一片惨然，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剧烈震颤的秘匣，里面翻涌着惊疑、愤怒，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惧！枯爪般的手指神经质地抽搐着。

“咚！咚！咚！” 秘匣的脉动陡然拔高到一个令人心悸的顶点！匣体表面的裂痕在绿光中如同活过来的黑色蜈蚣，狰狞地扭动、蔓延！

“咔嚓！” 一声刺耳的碎裂声！

秘匣盖子猛地向上弹开一道更大的缝隙！一股更加浓郁、如同实质的惨绿光雾汹涌而出！

光雾之中，隐隐约约，似乎传出一个极其细微、充满怨毒与不甘、仿佛无数灵魂在深渊中尖啸糅合而成的嘶鸣：

“玉碎…不能…容器…失控…！”

这嘶鸣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老萨满的心口！

“噗！” 他枯瘦的身体猛地一晃，一口暗红的逆血直接喷在了剧烈震颤的秘匣之上！鲜血迅速被匣体吸收，那些裂痕贪婪地吮吸着，绿光似乎因此稍微稳定了一丝，但那狂暴的脉动和匣中传出的怨毒嘶鸣却并未停止！

“失控…失控了？！” 老萨满死死抓住自己染血的祭袍前襟，浑浊的眼珠因极致的惊怒而暴突，布满血丝。他死死盯着匣盖缝隙内翻涌的绿光，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砂纸摩擦般的声音。

祭坛周围跪伏的萨满学徒们抖如筛糠，头几乎埋进冰冷的石板里，大气不敢喘。

死寂。只有秘匣如同垂死挣扎般疯狂的“咚咚”声，和绿光映照下老萨满那张因极度扭曲而如同恶鬼的脸。

“嗬…嗬嗬…” 老萨满的喘息粗重而破碎。他猛地抬起枯爪般的手，用染血的指甲狠狠划过自己的另一只手腕！深可见骨的伤口瞬间涌出浓稠的、近乎黑色的血液！

他不管不顾，将流血的手腕猛地按在那剧烈震颤、绿光喷涌的秘匣裂痕之上！更多的黑血被匣体贪婪吸收！

“以吾之血…饲汝之魂！” 他嘶声咆哮，声音癫狂而绝望，如同赌上一切的末路狂徒，“容器…必须…夺回！玉碎…必须…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