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魁 第140章 胖子的决意

冰冷的绝望，如同管道内弥漫的锈蚀气味，无孔不入地钻进每一个毛孔，冻结了血液，也几乎冻结了思维。左腿传来的剧痛一阵阵冲击着王胖子的神经，那深可见骨的伤口处，土黄色的煞气如同跗骨之蛆，阻碍着伤口的愈合，带来持续不断的、撕裂般的痛楚。他庞大的身躯因为失血和疼痛而微微颤抖，依靠着冰冷的管壁才勉强站立。

林清源半跪在地，怀中紧抱着苏小婉，少女那微弱到几乎消失的呼吸，成了这绝境中唯一一点尚存的温度，却也像是最沉重的枷锁，拖拽着他，让他无法放手一搏。他的大脑在疯狂运转，试图在这看似无解的绝境中，找出一线生机，但所有的推演，最终都指向同一个结果——死路。实力悬殊，地利尽失，能力被克……他们就像落入蛛网的飞虫，挣扎只会加速死亡的降临。

阴鸷头领那双淡黄色的蛇瞳，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欣赏着他们的绝望。他身后那四名队员，煞气如同实质的触手，牢牢封锁着出口，脸上带着残忍而兴奋的笑容，仿佛已经看到了猎物在爪牙下哀嚎的景象。

“看来，是没什么遗言要交代了。”阴鸷头领失去了最后的耐心，枯瘦的手指再次抬起，地面之下，那股阴寒而锋锐的能量再次开始凝聚、躁动。这一次，他显然不打算再留手，要将这三只碍眼的老鼠彻底碾碎。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直沉默着、因剧痛而微微佝偻的王胖子，猛地抬起了头！他那张因失血而苍白的胖脸上，所有的痛苦、愤怒、乃至之前的暴躁，都在这一刻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凝固的、火山爆发前的死寂。那双小眼睛里，燃烧着一种林清源从未见过的光芒——那不是疯狂，不是绝望，而是一种斩断了一切退路、将自身化作燃料的、平静而恐怖的决意！

“清源！”王胖子的声音嘶哑，却异常平稳，甚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打断了林清源混乱的思绪，“带小婉走！立刻！从后面那个裂缝钻出去！”他粗壮的手臂，指向管道深处一处不起眼的、因锈蚀和挤压形成的狭窄缝隙，那缝隙仅容一人勉强通过，而且不知通向何方。

林清源猛地一愣，瞬间明白了王胖子的意图，一股撕裂般的痛楚攫住了他的心脏：“胖子！你……”

“闭嘴！听老子说！”王胖子低吼着打断他，目光死死锁定着管道外正在凝聚杀招的阴鸷头领，语速快得惊人，“他们的目标是咱们三个！一起走，谁都活不了！我留下，能挡住他们一会儿！就一会儿！你带着小婉，能跑多远跑多远！找个地方藏起来！活下去！”

“不！要走一起走！”林清源目眦欲裂，想要挣扎起身。

“一起走就是一起死！！”王胖子猛地回头，瞪向林清源，那双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却清澈得骇人，“你他妈想让小婉也跟着我们一起死在这里吗？！啊？！”

苏小婉的名字，像是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了林清源的心上，让他所有的挣扎和反驳都堵在了喉咙里。他看着王胖子那决绝的眼神，看着他那血流不止的左腿，看着管道外那五个杀气腾腾的强敌……理智残酷地告诉他，王胖子说的是唯一可能……不，是唯一一丝渺茫到几乎不存在的生机。

“可是你……”林清源的声音颤抖着，充满了无力感。

“别他妈跟娘们似的磨叽！”王胖子脸上挤出一个极其难看、却带着某种释然和解脱的笑容，“胖爷我皮糙肉厚，命硬得很！没那么容易死！快走！”

话音未落，王胖子不再理会林清源，猛地转回身，面向管道入口。他深吸一口气，那口气息悠长而深沉，仿佛要将这污浊天地间所有的煞气都吸入肺中！紧接着，他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仿佛源自洪荒巨兽的咆哮！

“吼——！！！”

伴随着这声咆哮，王胖子全身的肌肉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贲起、硬化！他裸露在外的皮肤，原本古铜色的色泽迅速褪去，转而浮现出一种深沉、厚重、毫无生气的青灰之色！那颜色迅速蔓延，眨眼间便覆盖了他的脸庞、脖颈、手臂乃至全身！皮肤表面甚至隐隐浮现出如同岩石般的粗糙纹理！

一股沉重、蛮荒、不动如山般的磅礴气息，以他为中心轰然爆发！这气息是如此厚重，以至于连管道内污浊的空气都仿佛变得粘稠起来！这是他压箱底的能力，是将肉身防御催发到极致、近乎化作顽石的状态——青石肤！

然而，施展这种超越极限的能力，代价亦是巨大。王胖子左腿伤口的鲜血流淌得更加汹涌，他的脸色瞬间变得如同金纸，气息也骤然紊乱，但他那双化为青灰色的眼睛，却如同两盏燃烧的鬼火，死死地钉在阴鸷头领身上！

“你们的对手……是胖爷我！”他怒吼着，庞大的青石之躯，如同亘古存在的礁石，悍然堵死了整个管道入口，将那狭窄的通道，变成了他一个人的战场！

阴鸷头领眼中首次闪过一丝真正的讶异，随即化为更深的冰冷杀意：“垂死挣扎！裂地刺，给我爆！”

他按在地面的手掌猛地一压！

“轰轰轰——！”

比之前更加密集、更加粗壮、闪烁着刺目土黄色煞气的石刺，如同瞬间绽放的死亡之花，从王胖子脚下以及他身前的地面疯狂爆裂刺出！这些石刺带着撕裂一切的锋锐，狠狠撞击、穿刺在王胖子那化为青石的身躯之上！

“铛！铛！嗤——！”

刺耳至极的金铁交鸣声和令人牙酸的撕裂声混杂在一起！大部分石刺撞击在王胖子厚重的青石躯干和手臂上，竟被硬生生崩碎或弹开，火星四溅！但仍有数根极其刁钻、蕴含着更强破甲煞气的石刺，狠狠扎入了他的腰腹、大腿！甚至有一根，直接从他原本受伤的左腿伤口处贯穿而出！

“噗——！”

王胖子猛地喷出一大口滚烫的鲜血，那鲜血溅在他青灰色的胸膛上，显得格外刺目。他的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但那双如同岩石浇筑的双腿，却如同生根般死死钉在原地，一步未退！青石肌肤上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尤其是被石刺贯穿的地方，更是出现了可怕的窟窿，黑色的血液混合着内脏碎片不断涌出。

然而，他依旧站着！如同一座濒临崩塌，却依旧死死扼守着隘口的孤峰！

“胖子！！”已经抱着苏小婉冲到管道深处裂缝前的林清源，回头看到这惨烈的一幕，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声，眼泪混杂着血污模糊了视线。

“走啊！！”王胖子头也不回，用尽最后的力气发出咆哮，声音已然嘶哑变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他猛地张开双臂，青石化的手臂带着万钧之力，主动向着被这一幕微微震慑的敌方小队扑去！他不是要攻击，而是要用自己的身体，为林清源争取最后几秒逃离的时间！

“找死！”阴鸷头领脸色一寒，手势再变，更多的石刺如同毒蛇般从各个角度刺向王胖子！他身后的四名队员也反应过来，各种攻击如同暴雨般倾泻在王胖子那如同靶子般的身躯上！

冰霜冻结他的动作，利爪撕裂他的皮肉，重拳轰击他的背心……

骨裂声，如同炒豆般密集响起，清晰得令人头皮发麻。

王胖子的咆哮声淹没在攻击的爆鸣中，他那庞大的青石身躯，在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下，如同被不断凿击的山岩，碎屑纷飞，鲜血泼洒，但他始终没有倒下，没有让开那条用生命堵住的通道！

林清源最后看了一眼那在攻击中依旧巍峨、却正在迅速崩解的背影，猛地一咬牙，抱着苏小婉，一头钻进了那狭窄、黑暗、不知通往何方的锈蚀裂缝之中。

身后，是王胖子用生命为他奏响的、最后的、悲壮而惨烈的断后绝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