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威将军府,接连数日,都笼罩在一片愁云惨淡、压抑沉闷的低气压之中。
自那日赐婚圣旨如同晴天霹雳般降临后,府中上下,从主子到下人,几乎个个都如同霜打的茄子,蔫头耷脑,走路说话都小心翼翼,生怕触动了哪根敏感的神经,引来一场无妄之灾。
府邸的主人,宣威将军林狰,更是彻底陷入了水深火热的境地。
他那日被夫人用鸡毛掸子“家法伺候”之后,威严扫地,颜面尽失。更悲惨的是,当晚,怒气未消、伤心欲绝的柳氏,直接抱着铺盖卷,搬去了与女儿相邻的厢房住,彻底与他分房而居!任凭他如何赌咒发誓、痛哭流涕地忏悔道歉,柳氏都冷着一张脸,对他不理不睬,视若无睹。
用柳氏的话说:“我女儿都要被你推进火坑了!我还跟你睡一个屋?!我怕半夜做噩梦!”
林狰自知理亏,悔得肠子都青了,却也无计可施。白日里在军营中处理公务时都心神不宁,唉声叹气,回到府中更是坐立难安,食不知味。看着夫人冰冷的背影,看着儿子儿媳担忧又带着一丝责备的眼神,再想到女儿那苍白憔悴、仿佛失了魂的模样(他以为的),他只觉得心如刀绞,万念俱灰,恨不得时光倒流,把自己那张贪杯误事的嘴给缝上!
堂堂一国大将军,在战场上叱咤风云、令敌人闻风丧胆的铁血汉子,如今却成了府中地位最低、人人“嫌弃”的罪人,整日里长吁短叹,愁眉苦脸,连往日最爱的烧刀子都喝不出滋味了。
府中的下人们更是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出。谁都知道,大小姐被赐婚给了那位煞神王爷,府里天都塌了!老爷失势,夫人震怒,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整个将军府,仿佛被一层厚厚的、无形的阴霾所笼罩,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然而,在这片愁云惨淡之中,却有一人,显得格外……格格不入。
那便是这场风暴的中心,本该是最惶恐、最绝望、最以泪洗面的主角——林晚筝。
与父亲想象中的“失魂落魄”、“以泪洗面”截然相反,这几日的林晚筝,非但没有丝毫萎靡不振,反而……容光焕发,神采奕奕,甚至……隐隐透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动人的光彩!
她的变化,是悄然发生的,却又是如此明显,让人无法忽视。
首先,是她惊人的……嗜睡。
以往,林晚筝总是府中起得最早的女眷之一,清晨便会起身,或抚琴,或刺绣,或陪着母亲在院中散步。可这几日,她竟然日日睡到日上三竿,将近午膳时分,才慵懒地起身。侍女去唤她,她也只是迷迷糊糊地应一声,翻个身又继续睡去。那副贪睡的模样,仿佛要将前些日子担惊受怕、夜不能寐的亏空,全都补回来似的。
柳氏起初还以为女儿是伤心过度、精神不济,愈发心疼,吩咐厨房变着法子地给她炖各种补品汤水,也不敢去打扰她。
可渐渐地,柳氏和苏婉柔都察觉出了不对劲。
因为林晚筝醒来后,非但没有丝毫病态,反而脸色红润,眼眸清亮,唇边总是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压也压不住的浅浅笑意。用膳时胃口也极好,甚至比往日吃得还多些。
更让她们诧异的是,林晚筝似乎……格外喜欢外出。
每日午后,她总会精心梳妆打扮一番,换上一身颜色鲜亮雅致的衣裙,然后便带着侍女翠儿,乘坐马车出门。问她去何处,她只含糊地说去城外的别庄散心,或是去熟悉的姐妹家中小坐。
而且,她每次归来,都已是暮色四合,甚至华灯初上。回来时,非但不见疲惫,反而眉眼弯弯,心情极好,连走路都仿佛带着风,脚步轻盈,甚至……有时还会不自觉地、极其轻微地哼着不知名的小调!
那调子轻快婉转,分明是极其愉悦的心境才会哼唱的!
这一日,午膳时分。
林狰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食不知味地扒拉着碗里的饭,时不时偷偷瞟一眼对面冷若冰霜、根本不拿正眼看他的夫人,心中一片凄风苦雨。
柳氏面无表情地吃着饭,偶尔给身旁的儿媳苏婉柔夹菜,完全当对面的丈夫是空气。
苏婉柔看着公婆这般模样,心中也是无奈,只能努力调节着气氛,说些无关痛痒的家常话。
就在这时,一阵轻盈欢快的脚步声从廊外传来。
只见林晚筝穿着一身崭新的、绣着缠枝玉兰的鹅黄色襦裙,乌黑的秀发梳成灵动的垂鬟分肖髻,簪着几朵新鲜的、带着露珠的茉莉花钿,脸上薄施脂粉,唇若涂丹,眉眼含笑,如同一只翩跹的蝴蝶般,轻盈地走进了饭厅。
“爹,娘,嫂嫂,我来迟了。”她声音清脆,带着一丝娇憨,福了一礼,便自顾自在母亲身旁坐下。
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她光洁的额角和微微泛着红晕的脸颊上,仿佛为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整个人看起来……明媚照人,不可方物。
饭厅内的三人,瞬间都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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