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光微熹,晨雾未散。
宣威将军府门前,早已车马齐备,护卫肃立。
一辆宽敞舒适、却并不显过分奢华的青呢马车停在中央,拉车的两匹骏马神骏非凡,打着响鼻,蹄子不安分地刨着地面。马车周围,二十余名身着统一青色劲装、腰佩长刀、神情精悍的将军府亲卫,在林啸的亲自带领下,跨坐在高头大马上,将马车拱卫在中央,一股肃杀凛然之气无声弥漫,引得附近早起路过的行人纷纷侧目避让。
“都检查仔细了!沿途警醒些!若有任何可疑人等靠近,格杀勿论!”林啸端坐马上,目光锐利如鹰,再次沉声叮嘱麾下护卫。他今日特意换上了一身便于行动的骑射服,更显英武挺拔,眉宇间带着一丝不容错辩的凝重和警惕。
“是!少将军!”众护卫凛然应命,声音整齐划一,透着军旅特有的铁血气息。
马车帘幕被轻轻掀开,林夫人柳氏探出身来,她今日穿着一身庄重的深紫色绣金缠枝莲纹的锦缎褙子,头戴同色系的抹额,显得雍容而沉稳。她看了一眼严阵以待的儿子和护卫们,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满意,随即回头对车内柔声道:“筝儿,婉柔,都坐稳了,我们出发了。”
“是,娘。”车内传来林晚筝和苏婉柔轻柔的应答声。
车帘落下,隔绝了内外。
林啸一挥手,车队缓缓启动,马蹄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而有节奏的“哒哒”声,向着城门方向驶去。
车厢内,铺着柔软的锦垫,角落的小几上固定着茶壶和点心,熏着淡淡的安神香,十分舒适。
林晚筝挨着车窗坐着,身上穿着一身素净雅致的月白色绣折枝玉兰的交领襦裙,外罩一件淡青色的薄纱披风,乌黑的秀发绾成简单的垂鬟分肖髻,只簪了一支珍珠步摇和几朵小小的、与衣裙同色的玉兰花钿,脸上薄施脂粉,遮掩了些许憔悴,却依旧难掩眉宇间那一缕淡淡的、挥之不去的轻愁。
她微微侧身,轻轻掀开车窗纱帘的一角,安静地望向窗外。
马车驶出城门,官道两侧的景色逐渐开阔起来。远处是连绵起伏的、笼罩在晨雾中的青色山峦,近处是绿意盎然的田野和零星散布的农舍。清晨凉爽的风带着泥土和青草的清新气息灌入车厢,吹动了她额前的碎发和步摇下的流苏。
久违地离开那座令人压抑的府邸,呼吸到城外自由的空气,看到这充满生机的自然景色,林晚筝一直紧绷的心弦,似乎也微微松弛了一些,一直紧抿的唇角,不自觉地扬起了一抹极淡的、舒缓的弧度。
然而,这份短暂的宁静和舒缓,却很快被心底深处那份更沉重、更隐秘的担忧所取代。
他……现在怎么样了?
那二十廷杖……打在背上,该有多疼?他旧伤未愈,如何承受得住?陛下禁了他的足,他此刻定然独自在王府中……无人悉心照料?伤势会不会恶化?昨夜……她冒昧送去的那个香囊……他……收到了吗?会不会……觉得她唐突可笑?
一个个问题,如同缠绕不休的丝线,捆缚着她的心神,让她刚刚舒展的眉头,又不知不觉地蹙了起来。清澈的眼眸望着窗外飞逝的风景,却毫无焦距,充满了化不开的忧虑和牵挂。
苏婉柔坐在她对面,将小姑子这细微的情绪变化尽收眼底。她心中暗叹一声,拿起小几上的温茶,递到林晚筝手中,柔声道:“妹妹,喝口茶吧。瞧你,一路上都心神不宁的。可是还在为那些烦心事担忧?放宽心,今日去寺里诚心拜拜菩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林晚筝回过神来,接过茶盏,勉强笑了笑:“谢谢嫂嫂,我没事。”
柳氏也拍了拍她的手背,温言安慰:“是啊筝儿,别多想。到了大相国寺,在佛前好好静静心。菩萨慈悲,会保佑我儿逢凶化吉,日后事事顺遂的。”
“嗯。”林晚筝低低应了一声,垂下眼帘,掩去眸中复杂的情绪,小口啜饮着微烫的茶水,心中却依旧纷乱如麻。
车队一路平稳前行,约莫一个时辰后,前方巍峨的山峦愈发清晰,一座规模宏大、香火鼎盛的寺院建筑群,逐渐出现在视野的尽头。朱墙金瓦,殿宇重重,掩映在苍松翠柏之间,钟磬梵音悠扬传来,令人心神不由为之一肃。
大相国寺,到了。
寺前的广场上,已然停了不少车马轿辇,前来进香的善男信女络绎不绝,其中不乏衣着华贵的官宦家眷和文人雅士,但整体秩序井然,气氛庄严肃穆。
林啸率先下马,指挥护卫们迅速而有序地清出一片区域,将马车稳稳护在中央。他亲自上前,为母亲和妹妹、妻子打开车门,搀扶她们下车。
“娘,妹妹,婉柔,我们到了。”林啸低声道,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的人群。
柳氏整理了一下衣襟,点了点头。苏婉柔搀扶着婆婆,林晚筝则默默跟在嫂嫂身侧。
“你们在此等候,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马车半步!”林啸对护卫们下令,随即点了四名身手最好、心思最细密的亲卫,“你们四个,随我入寺护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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