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更深,荒僻的官道上,血腥气尚未完全散去。定安王江离(江启之)看着死死抓住自己袖口、哭得梨花带雨却异常执拗的少女,面具下的眉头蹙得更紧了些。
他行事向来果决狠辣,最不喜拖泥带水,更厌恶不必要的麻烦。眼前这两个女子,显然就是天大的麻烦。来历不明,举止异常(大家闺秀深夜逃家?),还刚刚招惹了匪患。他本该立刻甩手离去,任凭她们自生自灭,这才是他一贯的风格。
然而……
少女抓着他袖子的手冰凉,微微颤抖,显是惊惧到了极点,可那力道却出奇地大,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指尖都因用力而泛白。那双盈满泪水的眼眸,清澈见底,里面盛满了劫后余生的恐惧、无依无靠的惶然,以及一种……让他有些看不懂的、炽热而固执的依赖。
这眼神,与他平日里在军中看到的那些敬畏、恐惧、甚至狂热的目光都不同。这是一种更为纯粹、也更让人……难以硬起心肠的脆弱与坚持。
尤其是,她口中反复说着“无处可去”、“害怕”。江离虽常年征战,心肠早已锤炼得如铁石一般,但并非毫无怜悯之心。将这刚刚脱离虎口的弱女子独自弃于这荒郊野岭,确实并非君子所为,尽管他从不以君子自居。
更何况,他隐约觉得,这少女的眉眼似乎有几分眼熟,却又一时想不起在何处见过。
“隋心。”他再次开口,声音透过面具,依旧是冰冷的调子,但内容却已改变。
“属下在。”隋心立刻应声,手从短刃上移开。
“带上车里那个,走。”江离简洁地命令道,目光却仍落在林晚筝抓着他袖子的手上。
林晚筝听到这句话,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巨大的惊喜和安心感瞬间冲垮了紧绷的神经,她腿一软,几乎要瘫软下去,但抓着江离袖子的手却依旧没有松开,仿佛那是她的生命线。
隋心没有任何疑问,立刻执行命令。他快步走到马车旁,探身进去。苏芷晴依旧昏迷不醒。隋心没有任何怜香惜玉的动作,如同拎一件行李般,十分利落地将苏芷晴从车厢里拖了出来,夹在腋下。动作看似粗鲁,实则巧妙地避开了所有要害,确保不会造成二次伤害,只是绝对谈不上舒适。
林晚筝见状,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看到那黑衣随从冰冷的表情和高效的动作,又把话咽了回去。能带上她们,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她不敢再要求更多。
江离微微动了动被抓住的胳膊:“可以放手了。跟得上吗?”
林晚筝这才如梦初醒,慌忙松开手,脸颊瞬间飞起两抹红晕,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举动有多么失礼和大胆。她低下头,声如蚊蚋:“多……多谢恩公。我……我跟得上。”她努力站直身体,尽管双腿还在发软。
江离不再多言,转身便走。他的步伐并不快,似乎有意迁就,但每一步都沉稳而坚定,玄色的身影在夜色中如同引路的幽灵。
林晚筝连忙深吸一口气,紧紧跟在他身后,一步不敢落下。她的目光几乎无法从前方那挺拔冷硬的背影上移开。心脏依旧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着,却不再全是恐惧,而掺杂了一种莫名的、让她脸颊发烫的悸动。
隋心夹着昏迷的苏芷晴,无声地跟在最后,警惕的目光不时扫过四周的黑暗。
一行人沉默地在夜色中行进,离开了那片弥漫着血腥味的官道,转入了一条更为隐秘的林间小路。只有脚步声和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林晚筝的体力并不算好,加之方才受了极大惊吓,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便开始气喘吁吁,脚步也有些虚浮。但她咬紧牙关,死死忍着,不肯出声,更不敢要求休息,只是努力调整呼吸,眼睛始终盯着前方那个身影,仿佛那是她全部的力量源泉。
江离虽然没有回头,但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吃力。他的脚步几不可察地又放慢了一丝。
又行了一段路,前方出现了一点微弱的灯火。走近了才看清,那是一片隐匿在山坳处的简陋院落,看起来像是猎户或者樵夫废弃的居所,但似乎有人简单打扫整理过。
隋心快步上前,无声地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
江离率先走了进去。院子很小,只有一间正屋和一间歪斜的柴房。
“在此歇息,天明自行离去。”江离停下脚步,转身对林晚筝说道,语气依旧是命令式的,不容置疑。他能将她们带到这相对安全的地方,已是仁至义尽。
说完,他便不再理会二人,径直走向那间正屋。隋心将依旧昏迷的苏芷晴放在柴房角落的一堆干草上,然后便如同影子般守在了正屋门外,隔绝了内外。
院子里顿时只剩下林晚筝一人,以及柴房里昏迷的苏芷晴。
夜风一吹,林晚筝打了个寒颤,从那种懵懂又悸动的状态中稍稍清醒过来。她看了看紧闭的正屋门,又看了看柴房里人事不省的闺蜜,再回想自己这一晚离奇惊险的遭遇,一种极不真实的感觉涌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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