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浓如墨,细雨初歇,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草木的湿冷气息。京郊官道在夜色中蜿蜒,如同一条灰白的死蛇。一辆半旧不新的青篷马车,由一匹看起来并不十分神骏的驽马拉着,正碾过湿滑的路面,发出辚辚声响,打破了夜的寂静。驾车的是一名身材瘦小、穿着粗布衣裳、帽檐压得极低的车夫——是苏芷晴花了重金,通过特殊渠道找来的“可靠”之人,据说熟知各种“偏门”路径。
车厢内,林晚筝和苏芷晴挤坐在一起。两人皆换上了寻常百姓家的粗布衣裙,头上包着布巾,试图掩盖容颜。林晚筝怀中紧紧抱着一个小包裹,里面是她这些年攒下的所有体己和几件母亲留下的重要首饰,冰凉的触感却远不及她内心的冰冷和慌乱。
马车每一次颠簸,都让她的心随之猛地一抽。逃离家门的那一刻,巨大的负罪感和恐惧几乎将她吞噬。她不敢想象父亲和兄长发现她不见后会如何震怒和焦急,更不敢想象抗旨逃婚的后果。可一想到要嫁给那个传闻中狰狞可怖、杀人如麻的定安王,那股源自本能的恐惧又压过了一切。
苏芷晴倒是显得兴奋多于害怕,她不时掀开车帘一角向外张望,低声催促车夫再快些。
“姐姐别怕,”苏芷晴握住林晚筝冰凉的手,试图给她打气,“等天亮了,我们就远离京城了。我都计划好了,我们先往南走,绕开大路,等到了沧江边,就换船南下,直抵江南!到时候天高皇帝远,谁还找得到我们?”
林晚筝勉强点了点头,嘴唇抿得发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的手心全是冷汗。
马车驶入了一段更为荒僻的路段,两旁是茂密的树林,在夜色中如同张牙舞爪的鬼影。风声穿过林隙,发出呜呜的声响,更添了几分阴森。
突然,拉车的驽马发出一声惊恐的嘶鸣,猛地人立而起!
车厢剧烈晃动,林晚筝和苏芷晴猝不及防,惊叫着撞在一起。
“怎么回事?!”苏芷晴尖声问道。
车外传来车夫惊恐的叫声和几声粗野的呼喝:“站住!停车!”
“嗤啦”几声,似乎是刀剑出鞘的摩擦声。
车帘被人粗暴地扯开,几支明晃晃的火把猛地探了进来,刺目的火光晃得林晚筝睁不开眼。火光映照下,是几张布满横肉、充满贪婪和戾气的脸孔。
“嘿!大哥,猜得没错,果然是俩娘们!看这细皮嫩肉的,还有这马车,肯定是哪家偷跑出来的小妞儿!”一个沙哑难听的声音响起,带着令人作呕的淫邪笑意。
车夫早已吓得滚落车下,跪地求饶:“好汉饶命!好汉饶命!不关小的事啊,小的只是拿钱赶车……”
“滚开!”为首一个满脸虬髯的彪形大汉一脚踹开车夫,贪婪的目光死死盯住车厢内吓得花容失色的两位少女,“啧啧,真是走了大运!这荒郊野岭的,还能碰到这等货色!兄弟们,绑了!带回山寨快活快活!”
“是!大哥!”周围七八个手持钢刀、棍棒的匪徒哄笑着围了上来。
“啊——!”苏芷晴吓得尖叫起来,死死抓住林晚筝的胳膊。
林晚筝更是大脑一片空白,浑身僵硬,极致的恐惧让她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她从未经历过如此可怕的场面,这些匪徒眼中毫不掩饰的恶意让她如坠冰窟。她后悔了,无比的后悔!为什么要听芷晴的话逃出来?就算嫁给鬼面阎王,或许也比落入这些山匪手中强!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
就在几名匪徒的手即将抓住她们的那一刻——
“咻!咻!”
两道极其轻微的破空之声骤然响起,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紧接着,“噗嗤”两声闷响!
冲在最前面的两名匪徒动作猛地一僵,喉咙处赫然多了一个细小的血洞!他们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眼中充满难以置信的惊恐,随即一声未吭地重重栽倒在地,火把掉落在地,滋滋燃烧。
变故突生!
所有匪徒,包括那虬髯大汉,全都吓了一跳,惊疑不定地停下动作,慌张地四处张望:“谁?!谁他妈暗算老子?!”
林晚筝和苏芷晴也惊呆了,怔怔地看着眼前诡异的一幕。
只见官道旁的树林阴影里,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立着两个人。
前方一人,身形颀长挺拔,穿着一身玄色劲装,并未着盔甲,只是简单的夜行衣靠,却勾勒出流畅而隐含爆发力的线条。他脸上……戴着一个造型奇特的暗金属色鬼脸面具,只露出一双深邃冰冷的眼眸和线条利落的下颌。面具在微弱的天光和跳动的火把光下,反射着幽冷的光泽,令人望之心悸。他负手而立,悄无声息,仿佛自幽冥中踏出,与夜色完美融合。
他身后半步,跟着一个同样穿着深色劲装的青年,面容普通,神色冷峻,眼神锐利如鹰,正缓缓将一把造型奇特的小巧弩机收回袖中,显然刚才那精准致命的两击便是出自他手。
这二人,正是连夜离开相国寺、欲低调返回京郊别院的定安王江离(江启之)和他的贴身暗卫首领——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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